林峰揉着几乎被闪光灯晃瞎的眼睛，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签售台前蜿蜒的长龙，一张张热切的脸，粉丝们举着他最新出版的《完美谋杀方程式》，空气里弥漫着油墨、汗水和某种狂热的味道。
他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手腕酸痛地在又一本扉页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
脑袋里却像灌满了隔夜的浓茶，又沉又涩，灵感枯竭的焦虑啃噬着他。
下一本书？
完美的犯罪？
他感觉自己像个快要被掏空的魔术师，站在台上，却忘了下一个戏法该变什么。
“林老师！
您是怎么构思出‘雪地密室’那个诡计的？
太绝了！”
“林峰大大！
凶手真的是那个看起来最无辜的管家吗？
我跟我朋友打赌输了！”
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尖锐又模糊。
他机械地点头，微笑，感觉意识正从喧嚣的现场抽离，飘向一个粘稠、黑暗的所在。
眼皮越来越重，签名的手腕像灌了铅。
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这空调是不是坏了？
怎么这么闷…… 紧接着，是令人心悸的失重感，仿佛从万丈高楼一脚踏空，身体和灵魂瞬间被撕扯、拉长，卷入一个光怪陆离、没有尽头的漩涡。
色彩在尖叫，声音在扭曲，时间被彻底揉碎。
---砰！
坚硬、冰冷、带着浓重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发酵酸臭味的触感，狠狠撞上了林风的背脊和侧脸。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他蜷缩在地上，像只被丢上岸的虾米，痛苦地呛咳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
“嘶……操……” 一句漂亮话本能地冲出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阳光？
刺得他立刻眯起了眼。
不是签售会现场那种惨白的灯光，而是真实的、带着温度的、金灿灿的阳光，泼洒在眼前一片……混乱不堪又生机勃勃的画卷上。
他躺在一处狭窄的巷口，身下是坑洼不平、糊满黑褐色可疑污渍的夯土地面。
视线所及，是汹涌的人潮。
粗布短褐、长衫襦裙、挑担的、推车的、骑驴的……各色人等摩肩接踵，汇成一条色彩斑斓、喧声鼎沸的河流，在他面前奔腾而过。
空气里充斥着无数种味道：汗酸、劣质脂粉、炸物的油香、牲畜的膻气、还有某种类似腐烂菜叶的沤味……混合成一种极具冲击性的、属于“古代大都市”的独特气息，粗暴地灌满了他的鼻腔。
“我……这是……” 林风挣扎着想坐起来，低头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身上那套为了签售会精心挑选的、价值不菲的深灰色亚麻休闲西装，此刻沾满了污泥，膝盖处磨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底下同样狼狈的皮肤。
脚上的软底乐福鞋更是惨不忍睹，一只鞋头开了胶，像张滑稽的鳄鱼嘴。
“COSPLAY？
大型沉浸式实景剧本杀？”
他脑子里蹦出几个荒谬的念头，随即被更大的恐慌淹没。
他猛地抬头环顾西周——没有隐藏的摄像机，没有导演拿着喇叭喊卡，只有无数双或好奇、或漠然、或带着毫不掩饰鄙夷的目光扫过他。
“看那怪人！
穿的甚物事？”
“莫不是胡商？
可这发式……啧啧，伤风败俗！”
“怕不是个疯子，从哪个坊里跑出来的吧？
离远些！”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林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精心打理过的短发，在现代再正常不过，在这里却成了“伤风败俗”的佐证。
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猴山的裸体主义者，被无数猴子围观品评，巨大的羞耻感和孤立无援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冷静，林峰，冷静！”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他稍微回神。
他强迫自己观察环境。
目光越过涌动的人头，定格在不远处一座横跨宽阔河面的巨大木桥上。
那桥结构繁复，宛如飞虹，桥上桥下，行人车马如织，更有大大小小的舟船在桥拱下穿梭。
桥头两侧，店铺林立，旗帜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
“虹……虹桥？
汴河？”
林风脑子里像被一道闪电劈开，历史书上那幅著名的《清明上河图》瞬间鲜活起来。
他心脏狂跳，一个近乎荒诞却又唯一合理的答案浮出水面：他，林峰，一个现代悬疑作家，在签售会上，穿越了！
而且很可能，一头扎进了北宋的都城，东京汴梁！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低吼一声，试图站起来，腿一软又差点栽倒。
身上的西装成了最大的累赘和笑柄。
他手忙脚乱地想脱掉这件惹眼的“奇装异服”，至少把破洞的外套扒下来，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痛处，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他狼狈不堪地和自己的西装搏斗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鳅般，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短打，头发油腻打绺，脸上脏得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异常灵活，飞快地扫过林风腰间——那里挂着他穿越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一个印着出版社Logo的黑色尼龙腰包。
林峰毫无所觉，他正试图把磨破的西装裤卷起来遮丑。
腰包带子被轻轻一挑，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道传来。
腰包！
林风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捂。
指尖只来得及碰到腰包粗糙的边缘，里面那个硬邦邦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的现代防水记事本和那支仅存的圆珠笔——似乎还在。
“还好……” 他刚松了半口气，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哎哟！
我的钱袋！
天杀的贼骨头！
抓住他！
抓住那个小瘪三！”
一个穿着绸缎袍子、体型富态的中年商人，捂着空空如也的腰间，脸色煞白，指着人群里那个正往外钻的瘦小身影，跳着脚嘶吼。
那瘦小身影正是刚才贴近林风的人！
他得手了商人的钱袋，正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虹桥方向猛窜。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看热闹的往前挤，怕惹事的往后缩，推推搡搡，场面一片混乱。
“让开！
都让开！”
商人急红了眼，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拨开挡路的人就往前冲，目标首指那个小偷。
他庞大的身躯像一辆失控的坦克，而刚从地上爬起来、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林风，正好挡在了他追击的路线上！
“我操！”
林峰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油腻的绸缎影子挟着风声撞来，以及商人那张因愤怒和焦急而扭曲的脸。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
“砰！”
这一下比刚才摔在地上还狠。
林峰感觉自己像是被攻城锤砸中，双脚离地，整个人腾空向后飞去。
后背又一次重重撞在巷口那粗糙冰冷的砖墙上，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挤空，眼前一阵发黑，差点首接晕过去。
“咳！
咳咳咳！”
他瘫坐在墙角，咳得撕心裂肺，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那肥胖商人看都没看他一眼，骂骂咧咧地继续追着小偷跑远了。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哄笑和指点，看他的眼神更像看一个倒霉透顶的傻瓜和绊脚石。
“妈的……古代……古代人……都这么……不讲武德吗……” 林峰眼前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胸口闷痛得厉害。
屈辱、愤怒、剧痛，还有对这个操蛋时空的深深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想再站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他咳得惊天动地、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略显粗糙的手，托着一个粗糙的陶碗，递到了他低垂的视线下方。
碗里是半碗浑浊的、泛着可疑褐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混合着草药和甜腻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这位……郎君？”
一个温和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书卷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语调舒缓，咬字清晰，“可是伤着了？
且饮些‘香饮子’压压惊，顺顺气。”
林峰艰难地抬起头，逆着刺眼的阳光，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襕衫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正气。
他的眼睛很亮，此刻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围观者的嘲笑或鄙夷，只有纯粹的……嗯，大概是读书人对“奇装异服怪人”的学术性好奇？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书箱、同样穿着短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一脸机灵的小少年。
“包……包推官？”
旁边有看热闹的闲汉似乎认出了来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林峰没听清那个称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碗诡异的液体上。
香饮子？
这颜色，这气味……确定不是刚从汴河里舀上来的泥汤子加了几片烂叶子？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古代黑暗料理和食物中毒的案例，胃里一阵翻腾。
“多……多谢，” 他声音嘶哑，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地摆摆手，“好意……心领了。
这……这‘香饮子’，还是……留待有缘人吧。”
他真怕喝下去，自己这个刚穿越过来的脆弱灵魂，会立刻被这碗“生化武器”送走。
那青衫男子——包文正——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拒绝。
他看了看林峰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碗在汴京街头颇为流行、价格不菲的香饮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倒也不以为忤，反而温和地笑了笑，将碗递给身后的小书童：“文墨，收着吧。”
他目光落在林风沾满污渍、款式怪异的西装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和：“郎君衣着……颇为特立独行，不似我宋人。
可是远道而来？
方才那冲撞，可有大碍？”
林峰刚想顺着“远道而来”这个台阶下，编个胡商之类的身份，巷口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惊呼！
“让开！
都闪开！
皇城司办案！”
“闲杂人等速速避退！
违者以同党论处！”
粗暴的呼喝声如同冰冷的鞭子抽过喧嚣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围观的人群像被滚水烫到的蚂蚁，瞬间炸开，惊恐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沉重的皮靴踏在夯土地面上，发出整齐而压迫的“咔！
咔！”
声。
几个身着玄色劲装、腰挎长刀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为首一人，身量极高，肩宽背阔，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股无形的煞气。
他面容冷硬，线条如同刀削斧劈，薄唇紧抿，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正扫视着混乱的现场，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玄色衣袍的领口和袖口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火焰纹饰。
他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瞬间就锁定了瘫坐在墙角、一身奇装异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林风。
那眼神，没有丝毫同情或好奇，只有审视、探究，以及一种看待“麻烦”甚至是“潜在危险”的极度漠然。
林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刚才被撞飞的剧痛还没消散，现在又被这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这汴梁城的第一天，真是精彩得让人想死。
包文正也看到了来人，眉头蹙得更紧，下意识地微微上前半步，似乎想将林风挡在身后一点。
他对着那为首的冷面军官拱了拱手，语气沉稳：“萧指挥使。”
被称为萧指挥使的军官——萧炎——目光在林风身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移开，落在包文正脸上，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硬，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推官大人。”
他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再次扫过狼狈不堪的林风，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此地，发生何事？
此人，” 他下颌朝林风的方向抬了抬，语气斩钉截铁，“形迹可疑，当带回皇城司，细加盘问。”
签售台前蜿蜒的长龙，一张张热切的脸，粉丝们举着他最新出版的《完美谋杀方程式》，空气里弥漫着油墨、汗水和某种狂热的味道。
他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手腕酸痛地在又一本扉页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
脑袋里却像灌满了隔夜的浓茶，又沉又涩，灵感枯竭的焦虑啃噬着他。
下一本书？
完美的犯罪？
他感觉自己像个快要被掏空的魔术师，站在台上，却忘了下一个戏法该变什么。
“林老师！
您是怎么构思出‘雪地密室’那个诡计的？
太绝了！”
“林峰大大！
凶手真的是那个看起来最无辜的管家吗？
我跟我朋友打赌输了！”
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尖锐又模糊。
他机械地点头，微笑，感觉意识正从喧嚣的现场抽离，飘向一个粘稠、黑暗的所在。
眼皮越来越重，签名的手腕像灌了铅。
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这空调是不是坏了？
怎么这么闷…… 紧接着，是令人心悸的失重感，仿佛从万丈高楼一脚踏空，身体和灵魂瞬间被撕扯、拉长，卷入一个光怪陆离、没有尽头的漩涡。
色彩在尖叫，声音在扭曲，时间被彻底揉碎。
---砰！
坚硬、冰冷、带着浓重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发酵酸臭味的触感，狠狠撞上了林风的背脊和侧脸。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他蜷缩在地上，像只被丢上岸的虾米，痛苦地呛咳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
“嘶……操……” 一句漂亮话本能地冲出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阳光？
刺得他立刻眯起了眼。
不是签售会现场那种惨白的灯光，而是真实的、带着温度的、金灿灿的阳光，泼洒在眼前一片……混乱不堪又生机勃勃的画卷上。
他躺在一处狭窄的巷口，身下是坑洼不平、糊满黑褐色可疑污渍的夯土地面。
视线所及，是汹涌的人潮。
粗布短褐、长衫襦裙、挑担的、推车的、骑驴的……各色人等摩肩接踵，汇成一条色彩斑斓、喧声鼎沸的河流，在他面前奔腾而过。
空气里充斥着无数种味道：汗酸、劣质脂粉、炸物的油香、牲畜的膻气、还有某种类似腐烂菜叶的沤味……混合成一种极具冲击性的、属于“古代大都市”的独特气息，粗暴地灌满了他的鼻腔。
“我……这是……” 林风挣扎着想坐起来，低头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身上那套为了签售会精心挑选的、价值不菲的深灰色亚麻休闲西装，此刻沾满了污泥，膝盖处磨破了一个大洞，露出底下同样狼狈的皮肤。
脚上的软底乐福鞋更是惨不忍睹，一只鞋头开了胶，像张滑稽的鳄鱼嘴。
“COSPLAY？
大型沉浸式实景剧本杀？”
他脑子里蹦出几个荒谬的念头，随即被更大的恐慌淹没。
他猛地抬头环顾西周——没有隐藏的摄像机，没有导演拿着喇叭喊卡，只有无数双或好奇、或漠然、或带着毫不掩饰鄙夷的目光扫过他。
“看那怪人！
穿的甚物事？”
“莫不是胡商？
可这发式……啧啧，伤风败俗！”
“怕不是个疯子，从哪个坊里跑出来的吧？
离远些！”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林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精心打理过的短发，在现代再正常不过，在这里却成了“伤风败俗”的佐证。
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猴山的裸体主义者，被无数猴子围观品评，巨大的羞耻感和孤立无援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冷静，林峰，冷静！”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他稍微回神。
他强迫自己观察环境。
目光越过涌动的人头，定格在不远处一座横跨宽阔河面的巨大木桥上。
那桥结构繁复，宛如飞虹，桥上桥下，行人车马如织，更有大大小小的舟船在桥拱下穿梭。
桥头两侧，店铺林立，旗帜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
“虹……虹桥？
汴河？”
林风脑子里像被一道闪电劈开，历史书上那幅著名的《清明上河图》瞬间鲜活起来。
他心脏狂跳，一个近乎荒诞却又唯一合理的答案浮出水面：他，林峰，一个现代悬疑作家，在签售会上，穿越了！
而且很可能，一头扎进了北宋的都城，东京汴梁！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低吼一声，试图站起来，腿一软又差点栽倒。
身上的西装成了最大的累赘和笑柄。
他手忙脚乱地想脱掉这件惹眼的“奇装异服”，至少把破洞的外套扒下来，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痛处，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他狼狈不堪地和自己的西装搏斗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泥鳅般，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贴了过来。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短打，头发油腻打绺，脸上脏得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异常灵活，飞快地扫过林风腰间——那里挂着他穿越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一个印着出版社Logo的黑色尼龙腰包。
林峰毫无所觉，他正试图把磨破的西装裤卷起来遮丑。
腰包带子被轻轻一挑，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道传来。
腰包！
林风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捂。
指尖只来得及碰到腰包粗糙的边缘，里面那个硬邦邦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他的现代防水记事本和那支仅存的圆珠笔——似乎还在。
“还好……” 他刚松了半口气，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哎哟！
我的钱袋！
天杀的贼骨头！
抓住他！
抓住那个小瘪三！”
一个穿着绸缎袍子、体型富态的中年商人，捂着空空如也的腰间，脸色煞白，指着人群里那个正往外钻的瘦小身影，跳着脚嘶吼。
那瘦小身影正是刚才贴近林风的人！
他得手了商人的钱袋，正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虹桥方向猛窜。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看热闹的往前挤，怕惹事的往后缩，推推搡搡，场面一片混乱。
“让开！
都让开！”
商人急红了眼，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拨开挡路的人就往前冲，目标首指那个小偷。
他庞大的身躯像一辆失控的坦克，而刚从地上爬起来、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林风，正好挡在了他追击的路线上！
“我操！”
林峰只来得及看到一片油腻的绸缎影子挟着风声撞来，以及商人那张因愤怒和焦急而扭曲的脸。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动作，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
“砰！”
这一下比刚才摔在地上还狠。
林峰感觉自己像是被攻城锤砸中，双脚离地，整个人腾空向后飞去。
后背又一次重重撞在巷口那粗糙冰冷的砖墙上，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挤空，眼前一阵发黑，差点首接晕过去。
“咳！
咳咳咳！”
他瘫坐在墙角，咳得撕心裂肺，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那肥胖商人看都没看他一眼，骂骂咧咧地继续追着小偷跑远了。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哄笑和指点，看他的眼神更像看一个倒霉透顶的傻瓜和绊脚石。
“妈的……古代……古代人……都这么……不讲武德吗……” 林峰眼前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胸口闷痛得厉害。
屈辱、愤怒、剧痛，还有对这个操蛋时空的深深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挣扎着想再站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他咳得惊天动地、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略显粗糙的手，托着一个粗糙的陶碗，递到了他低垂的视线下方。
碗里是半碗浑浊的、泛着可疑褐色的液体，散发着一种混合着草药和甜腻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这位……郎君？”
一个温和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和书卷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语调舒缓，咬字清晰，“可是伤着了？
且饮些‘香饮子’压压惊，顺顺气。”
林峰艰难地抬起头，逆着刺眼的阳光，勉强看清了来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襕衫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面容端正，眉宇间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正气。
他的眼睛很亮，此刻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围观者的嘲笑或鄙夷，只有纯粹的……嗯，大概是读书人对“奇装异服怪人”的学术性好奇？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书箱、同样穿着短褐、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一脸机灵的小少年。
“包……包推官？”
旁边有看热闹的闲汉似乎认出了来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林峰没听清那个称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碗诡异的液体上。
香饮子？
这颜色，这气味……确定不是刚从汴河里舀上来的泥汤子加了几片烂叶子？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古代黑暗料理和食物中毒的案例，胃里一阵翻腾。
“多……多谢，” 他声音嘶哑，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地摆摆手，“好意……心领了。
这……这‘香饮子’，还是……留待有缘人吧。”
他真怕喝下去，自己这个刚穿越过来的脆弱灵魂，会立刻被这碗“生化武器”送走。
那青衫男子——包文正——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拒绝。
他看了看林峰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碗在汴京街头颇为流行、价格不菲的香饮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倒也不以为忤，反而温和地笑了笑，将碗递给身后的小书童：“文墨，收着吧。”
他目光落在林风沾满污渍、款式怪异的西装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和：“郎君衣着……颇为特立独行，不似我宋人。
可是远道而来？
方才那冲撞，可有大碍？”
林峰刚想顺着“远道而来”这个台阶下，编个胡商之类的身份，巷口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和惊呼！
“让开！
都闪开！
皇城司办案！”
“闲杂人等速速避退！
违者以同党论处！”
粗暴的呼喝声如同冰冷的鞭子抽过喧嚣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围观的人群像被滚水烫到的蚂蚁，瞬间炸开，惊恐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沉重的皮靴踏在夯土地面上，发出整齐而压迫的“咔！
咔！”
声。
几个身着玄色劲装、腰挎长刀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为首一人，身量极高，肩宽背阔，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股无形的煞气。
他面容冷硬，线条如同刀削斧劈，薄唇紧抿，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正扫视着混乱的现场，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玄色衣袍的领口和袖口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火焰纹饰。
他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瞬间就锁定了瘫坐在墙角、一身奇装异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林风。
那眼神，没有丝毫同情或好奇，只有审视、探究，以及一种看待“麻烦”甚至是“潜在危险”的极度漠然。
林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刚才被撞飞的剧痛还没消散，现在又被这种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这汴梁城的第一天，真是精彩得让人想死。
包文正也看到了来人，眉头蹙得更紧，下意识地微微上前半步，似乎想将林风挡在身后一点。
他对着那为首的冷面军官拱了拱手，语气沉稳：“萧指挥使。”
被称为萧指挥使的军官——萧炎——目光在林风身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移开，落在包文正脸上，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硬，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推官大人。”
他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再次扫过狼狈不堪的林风，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此地，发生何事？
此人，” 他下颌朝林风的方向抬了抬，语气斩钉截铁，“形迹可疑，当带回皇城司，细加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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