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节目的庆功宴上。
我的女朋友兼乐队主唱激动地抱住了鼓手。
而我这个全程负责拉赞助的男朋友则被晾在一边。
我们分手吧。
你闹什么?就因为我第一个抱了别人你就要和我分手?
没错，就是因为你没有第一个拥抱我，我要和你分手。
1
原本热闹的包厢瞬间安静。
夏欢的手还搭在胡浩脖子上没放下来。
纪月，你闹够了没有?
你是不是喝多了?
搞笑呢吧，就因为这，你就要提分手?
夏欢丝毫不顾及其他人在场，毫不留情地质问着我。
夏欢，我没有开玩笑，我们分手吧。
乐队其他人见情况不对，纷纷找借口先走了，不一会儿只剩我们三个。
欢姐，要不我先走吧，你好好哄哄纪哥。
胡浩脸上写满了为难，如果看不见他揽着夏欢的手，我差点以为他是真的在为我考虑。
没事浩浩，你先回家，今天这事不怪你，到了记得发个消息报平安哈。
真可笑，二十几岁的男人独自回家还要发消息报平安?我女朋友真是善良啊。
夏欢转过头，满眼不耐地盯着我。
纪月，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满室寂静，我眼眶发酸，喉咙也紧得不行，尝试几次才发出声:
胡夏，我才是你男朋友，你要我怎么忍受你和别人的亲密。
不是，你今天到底抽什么风?
胡浩是别人吗?
乐队统共就四个人，大家排练的时候吃睡都在一起，
你现在吃的哪门子醋?
而且胡浩刚刚表现得那么好，
我情绪激动抱他一下怎么了?
对，你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排练一起登台。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也没闲着啊
我为了这个机会参加了多少应酬、被灌了多少酒你知道吗?
我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你看见过吗?
节目成功我比谁都高兴
可你永远都看不见我我永远都被你排除在外
明明我才应该是你最亲近的人啊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泪水不受控地一颗颗砸下。
不期待她能温柔回应，可抬头对上那双不耐的眼睛，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说来说去就是嫌我不够关心你呗……
前段时间不是在忙节目吗，以后多陪陪你总行了吧。
总是这样，无视我的付出、漠视我的情绪、敷衍我的认真。
夏欢，这个手我分定了
2
还不等继续说话，夏欢的手机响了起来。
欢姐，你能来看看我吗?
我好难受，呼吸不过来了，好像是过敏了……
胡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一股虚弱。
你大半夜叫我女朋友干嘛?难受不会自己打 120 吗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抢过手机对着胡浩大喊。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城市里我只认识欢姐，一时心急才……
是我不好，让哥不开心了，可能是刚刚吃到海鲜了所以有些过敏。
我自己去医院就好，你们好好休息吧。
你把手机给我浩浩，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去
夏欢急切抢过手机，边穿外套边往外走
都怪你，晚上是你负责点菜的吧?你不知道他海鲜过敏吗?
伴随着斥责，包厢门被重重合上，我像个笑话一样呆立在屋子中央。
…………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空荡荡的。
仿佛从前无数次那样，我枯坐在黑暗里等夏欢回家。
月光如水般流淌进来，照在床头的合照上，昔日的快乐笑脸被映得变了味。
从衣柜里翻出陈旧的檀木箱子，那里面装着我全部的过往。
已经起了毛边的纸质贺卡、
发黄的塑料小人、
款式过时的同学录。
唯一一张照片里。
岁的夏欢搂着我的脖子，冲着镜头做个鬼脸。
夏父夏母站在我们身后笑得慈祥。
纪月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我以后罩着你
那将我从泥潭中拉出来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
可说话的人早已将我再次丢弃在黑暗里了。
我其实算夏欢半个哥哥。
小时候父亲下矿做工出了意外，母亲丢下我改嫁了。
小小的我差点饿死。
同是矿工的夏父心善。
见我只比夏欢大了一岁，便收留了我。
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知道你记挂着老纪，所以不用改姓了。
好耶我有哥哥了
夏欢握着我的手，敏感自卑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为了这样的温暖，我可以付出所有。
只是我已经记不清那双手有多久没再牵起过我了。
箱子底是一张录取通知书。
红纸上的金字已经褪色。
画面中古朴却不失大气的校门匾额还是那么漂亮。
当初从邮递员手上接过时。
那发自肺腑的激动和雀跃仿佛还历历在目。
本想瞒着夏欢给她一个惊喜。
可话还没说出口。
女孩闪着星星的眸子就对准了我。
纪月，我决定了，我要去音乐学院我以后要组建自己的乐队
我要当红遍大江南北的主唱
藏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录取通知书被捏皱了。
哈哈哈好呀，正好我今年没发挥好，
正好再复读一年，明年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不不，你压根不会什么乐器，你才不适合玩乐队呢。
那我就去当经纪人
到时候你只负责好好唱歌，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
哈哈哈哈好啊，那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了
后来一切如夏欢所愿，大学时就组建了乐队。
原本还是不温不火，困难的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起。
可渐渐有了些名气，乐队开始全国各地跑演出。
夏欢也是那时向我表白的。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我们正式开始恋爱。
再后来，一档综艺节目看上了我们。
登台之后一炮走红，各大商演邀约层出不穷。
夏欢当年想要红遍大江南北的愿望也算实现了。
可我呢?
当初答应我的一辈子呢?
不过短短三年她就厌倦了啊。
视线逐渐模糊，茫然抬手才发现脸上已经一片冰凉。
夏欢，我会用三天处理好一切的。
用三天，还你当初给我的最幸福的三年。
3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大亮。
床的另一侧还是空空荡荡。
我马上回家，你今天做点清淡的，吃完之后我给浩浩带点。
消息显示半个小时前发送。
夏欢从不做饭。
可常年作息颠倒、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让她患上了严重胃病。
所以我一直在工作之余负责照顾她的饮食。
这是最后一次了，夏欢。
然而匆忙起身去厨房的我没有发现。
昨晚翻出的箱子并没有放回衣柜。
我回来了。
昨天陪浩浩去了医院，一直折腾到半夜，所以干脆在他家睡了。
夏欢观察着我的脸色，可说出的话却滑稽至极。
没关系，吃饭吧。
我面色冷淡，已经不想再和她争论什么了。
宝宝，就知道你最好了。
昨天的事情我就当你喝多了，以后别再闹了好不好?
嗯
反正只剩最后三天，没有必要反驳什么。
夏欢明显松了口气，吃过饭就顺理成章回屋休息了。
剩我一个人收拾碗筷。
她只想着胡浩身体不舒服要吃清淡的。
却没想过我昨天晚上难不难受?我做饭累不累?
呵，这么久了，我才失望。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傻的人。
哐
原本合上的门被大力推开。
纪月这是什么?
夏欢满脸震惊。
手里抓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冲了出来。
我在床边的箱子里找到的，这不会是你的吧?
对上她惊诧的表情。
我毫无波澜地承认。
对，是我的，是我第一次高考的录取通知书。
你……
夏欢明显呆住了。
不可置信地反复看着手上的纸。
又抬头看着我。
你当时不是没考好吗?不是说发挥失常了吗?
当时骗你的，我是为了你才复读换专业的。
但这是 B 大啊你怎么可能舍得 B 大
陪我去一个双非呢
大概因为我傻吧。
夏欢愣愣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我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洗碗了。
纪月，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不可能让你陪我的。
腰被胳膊环抱住。
久违的拥抱烫得我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
纪月、不、宝宝，我真不知道你为我牺牲了这么多。
宝宝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最近忽略你的感受了。
宝宝，谢谢你，我好爱你。
你再信我一回，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等节目全部录完我们就结婚好吗?
夏欢用脸贴着我的背，温软的触感让我眼眶发酸。
那胡浩呢?你舍得?
明明下定了决心，可被抱住的时候，还是会动摇。
不被关心的时候无论多难受都能忍住。
可一旦被在意的人关怀。
委屈就打开了闸门，喷涌而出。
他怎么能跟你比。
我只是把他当弟弟。
而你是我的爱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
我发誓，我只爱你，无论和谁比，我只选你。
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我转过身回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那你不许再骗我了，夏欢。
如果你骗我，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在泪水中，我吻上了她。
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
缠绵中我感受到了夏欢一下下动情的吻。
纪月，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爱我。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满室旖旎，音响中还放着暧昧的爵士。
身旁的人去了厕所，过了许久还没出来。
我难得起了玩闹的心思。
打算躲在门口吓唬一下她。
毕竟解散不算小事，乐队的事情他没少操心，我也得顾及一下他的感受……
卫生间的门隔绝了大部分声音。
只能听见夏欢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找机会和他说的……你好好休息，听医生的按时吃药。
解散?什么意思?夏欢要解散什么?
女人推门出来，看见门口的我，明显被吓了一跳。
宝宝，你站在这干嘛?快上床去，别着凉了。
夏欢，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什么解散?
我没有错过夏欢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没，就和一个朋友随便聊天来着，没聊什么。
哪有解散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你刚刚答应我的，不会再骗我了。
我真没有，你相信我好吗?
你怎么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呢?刚刚多可爱啊，怎么，没有喂饱你，你又开始耍小脾气了?
夏欢调笑着牵起我往卧室走去，可我的心却始终紧绷着。
夏欢，你最好没在说谎。
如果你敢骗我，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我说到做到。
4
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眼前的男人毫不在意地吃着海鲜粥，抬眼斜斜看我。
我不这么说纪哥你怎么会来呢?
你不是海鲜过敏吗?
哈哈哈，那是骗欢姐的啦，谁让她那么善良呢?
胡浩笑得满不在乎，跟平时判若两人。
我不打算多纠缠，转身就走。
别走啊纪哥，我猜夏欢没告诉你，乐队马上就要解散了吧?
什么?
我步子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哈哈哈果然，夏欢怕刺激你，还没跟你说呢。
天邻公司打算挖夏欢，条件是解散现在的乐队。
哦对，他们还要了我。
或者说，就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
天邻公司是近两年新冒出的演艺公司，虽然成立时间不长，可已经捧出过许多爆火歌手了。
如果能被天邻公司签约，确实是大好事。
可前提是全乐队一起被签。
从前还没火的时候。
大家穷到凑钱才买得起挂面。
然后挤在地下室里生生吃了两个月的白挂面。
当时那么难都没拆散，现在火了就要一脚踢开其他人?
夏欢但凡有点良心都做不出来。
更何况乐队的路算是我一杯酒一杯酒喝出来的。
前前后后我付出了多少心血
在某种意义上它甚至算是我的孩子。
无论如何我绝对接受不了解散
见我半天没能说出话，脸色也变了又变。
胡浩嬉笑着:
你还要拖累夏欢到什么时候?
到了天邻，会有更专业、更资深的经纪人接管。
怎么看都是更好的选择吧?
要不是你，夏欢早就过上更好的日子了，你能不能有点自觉啊?
你不会以为她现在还愿意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吧?
你是不知道每场演出之后有多少男人追着加夏欢微信。
我们还建了个群呢。
你猜夏欢有没有约他们见面?
胡浩的话像针一样扎得我生疼。
你撒谎夏欢从来不会和粉丝乱搞的
哈哈，那你猜为什么好几次演出结束后的酒局都没叫你啊?
那明明是夏欢心疼我太累了，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话说出口，连我自己也没了底气。
胡浩只是戏谑地盯着我，临走前扔给我最后一句:
打赌吗?夏欢绝对会解散乐队。
而你，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个人老珠黄的无趣男人。
她早就不爱你了。
不然怎么会为了我编出来的海鲜过敏就抛下你呢?
醒醒吧，别再做梦了。
5
胡浩嘲讽的话还萦绕在心头。
浑浑噩噩地推开家门。
饭菜香气却迎面扑来。
你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吧。
穿着围裙的夏欢从厨房探出头来。
温柔地盯着我呆愣的表情，笑出声来:
怎么了?第一次见我做饭都看呆啦?
小寿星快点洗手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热的水流过皮肤，这才感觉意识回笼。
最近几天事情太多，我都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而这也是夏欢第一次为我下厨。
昨天晚上虽然夏欢骗我说听错了。
可说不定就是打定主意拒绝天邻的要求，所以才瞒着我的。
暗暗想着，因为胡浩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夏欢果然还是爱我的。
餐桌上的糖醋排骨冒着热气，漂亮的糖色一看就好吃。
嘿嘿，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我第一次做，尝尝?
一股热流从胸口淌过。
我永远记得夏父带我回家的第一顿饭就做了糖醋排骨。
入口，和记忆中的味道很像。
好吃的，我很喜欢，谢谢宝宝。
谢什么，给男朋友过生日天经地义呀。
夏欢撑着下巴，笑眼弯弯地看着我。
你今天下午做什么去了呀?
没干嘛，就是随便逛了逛。
不想打破此刻的美好。
于是我没说和胡浩见面的事情。
嗯……宝宝，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心里莫名一紧，手上的筷子也放了下来。
什么?
天邻公司想挖我过去，但条件是解散现在的乐队……
巨大的荒谬涌上心头
你说这个什么意思?你想解散?
这不是还没定呢吗?先和你商量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们几个从最开始就跟着你了，当初那么困难都没离开，
现在你火了就打算把他们踹开?
夏欢你还是人吗?
你吼什么?
就你清高，谁不想往高处走?
他们当初跟着我也不见得只是出于道义吧?
说不定就是想蹭我的热度呢
我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夏欢嘴里说出来的。
当初大家吃了多少苦她都忘了吗?
兄弟几个背着她，和我说无论如何都会留下来的。
甚至贝斯手父母用自杀逼他回家他都没有走。
而是继续挤在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吃挂面。
就连鼓手小陈，
也是等乐队逐渐好起来之后，
才因为家庭原因退出的。
要不是他走了，
胡浩那个混蛋也不会像颗老鼠屎一样混进来。
你敢说他们只要你一个人吗?
胡浩呢?他不是也要去吗?
他去怎么了?人家有能力被看上不是很正常吗?
你为什么老是揪着他不放啊
纪月，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有病就去治好吗?
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胡浩有问题吗?
怎么他一来天邻就找上你了?
还要求在乐队正火的时候解散?
你好好动动脑子吧
还是说你睡粉睡成智障了啊
我有病?
我就算有病也是被你气出来的
是谁信誓旦旦说永远爱我?是谁发誓不会再骗我了?
你昨天刚睡完我就跑去厕所和他打电话了。
因为他比我更能满足你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
脸上火辣的痛感逐渐扩散。
半边脸都开始发麻。
这是夏欢第一次打我，打完她也愣住了:
我和你说不清你个疯子，自己冷静冷静吧
门被重重摔上。
餐桌上的排骨油脂凝固，泛着恶心的光。
让人再也吃不下一口。
叮咚手机传来消息。
怎么?夏欢和你摊牌了?
哈哈哈我就说她会选我吧。
再送你一个礼物吧。
随之而来的照片里。
胡浩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旁边赫然是熟睡的夏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