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却穿越到三年后。
和丞相那个死对头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
他一手搭着我的后腰,一手勾缠着我的头发。
本该清冷无欲的脸笑得暧昧又邪气。
我大惊失色,一巴掌扇过去。
丞相捂着被打偏的半张脸,慌乱道:
娘子,为夫刚才,可是弄疼你了?
1
我睁开眼睛,发现被人紧紧抱着。
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某个部位传来难以言说的感觉。
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昨天,我和新晋状元郎相约到郊外赏花,从诗词歌赋谈到男欢女爱。
他红着脸将祖传玉佩交到我手上:
静欢,明日我便让人到府上提亲,凤冠霞帔彩礼嫁妆皆随你的心意,我们以后夫妻恩爱,白首不离。
我迎上他白皙俊秀的脸庞和深情缱绻的目光,一颗心怦怦直跳。
回来便做了一晚上春梦。
梦里的他热情大胆,百般花样,全然不似平时般拘谨刻板,让人难以招架。
直到现在,我腰上还酸疼得厉害。
我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也太……
一抬头,迎上的却是与梦里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我大惊失色,瞳孔骤缩。
躺在我枕边的,不是我心心念念的状元郎林文正,而是我的死对头裴钰
他跟我同样衣衫不整,胸前露出大片肌肤,左手搂着我的腰肢,右手食指缠着我的头发,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一双妖孽般的瑞凤眼勾起,看上去慵懒又满足。
我寒毛直竖,一下子清醒了
甩手就是一巴掌:
裴钰,你大胆
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念头。
我府上戒备森严,裴钰是怎么进来的?
他跟我不是一直不对付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难道他想用这种阴损的方式折辱我,以报多年不睦之仇?
裴钰被我打偏了脸,白玉般的脸上出现五个清晰的指印。
他愣了一下,茫然又慌乱地望向我:
娘子,是不是我刚才弄疼你了?
对不住,我下次小心些……
陌生的称呼再次让我的头皮炸开。
娘子?
他向来只会连名带姓地喊我江静欢,或者阴阳怪气地喊我江大人,从来不会用这种暧昧渗人的语气跟我说话,更不敢逾矩挑逗。
被子顺着我的动作从身上滑落。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却发现——
被子不是我的被子,床不是我的床,就连这个房间也是陌生的。
裴钰倾身靠近,伸手想要抓我:
娘子,你怎么了?要不要喊郎中?
我咆哮着把枕头砸过去:
闭嘴,滚
2
裴钰在我暴躁的情绪下不得不暂时离去,吩咐小翠进来照顾我。
虽然一切都很不正常。
庆幸的是,小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小翠。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大人,你和裴相已经成亲快三年了,当然住在一起。
你和林大人早就掰了啊,他本来答应上门提亲,但是听信别人的闲言碎语,对你产生了一些误会,后来你就跟裴相成亲了。
你和裴相以前是冤家,但成亲不久后就变得如胶似漆,感情可好了呢……
从小翠的只言片语中,我终于弄明白。
我穿越到了三年后,昭宁十一年。
裴钰已经从当年的户部尚书升至宰相,我也从当年的翰林院编纂成了太傅,是本朝职位最高的女官。
可是没有嫁给心爱之人,我心里堵得厉害:
你说林文正当年没有来提亲,是因为听信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谁嘴巴那么碎?
小翠扯了扯唇: 是裴相……
裴相把你养梨园戏子的事告诉了林大人,林大人误会你豢养小倌儿、行为不检,这才取消了婚约。
我握紧拳头,咬牙问:
那我怎么会嫁给裴钰?我脑子被驴踢了吗?
小翠咽了口唾沫:
是你自请嫁给裴相的,你说,既然自己不能嫁给心仪之人,也绝不能让裴钰遂了心愿。
我点点头,这也符合我的性格。
早就听闻裴钰有一心爱女子。
我明里暗里做过很多调查,也没查出那倒霉姑娘是谁。
怀疑过夕颜郡主,后来又觉得不太像。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我。
为了报复,我号称爱慕裴钰多年,此生非他不嫁,跑到陛下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求来一道赐婚恩旨。
裴钰当时也在场,大概是过于震惊的缘故,竟然忘了当场拒绝。
至于后来为什么跟他冰释前嫌,莫名其妙地变成恩爱夫妻,小翠也说不上来:
大人和裴相的房中之事,奴婢也不是样样都清楚的。
我沉思许久。
那大概是我忍辱负重、迷惑裴钰的手段。
也可能是被裴钰强迫。
这个禽兽
难以想象我这三年受了多少委屈
记得那年科考后,诸位中榜的学子进宫面圣,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年轻的状元郎。
林文正迈着好看的四方步,晨曦洒落在他的宽袖红袍上,整个人气质儒雅,意气风发。
后来林文正在诗会上一举夺魁,打败了往年占据榜首的裴钰,更让我刮目相看。
一见钟情,大概如此。
我好不容易创造机会走近他,一点一点俘获他的心。
却在即将达成心愿时,被裴钰这个小人给毁了
一想到这里,我怒火蹭蹭地往上窜。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才过了三年而已。
我一定要让裴钰后悔惹了我
3
裴钰推门进来,看到我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梨花木椅上,松了一口气。
我轻扯他的衣袖,一脸无辜:
夫君,刚才吓到你了吧,你会怪我吗?
裴钰顺势将我拥入怀中,语气温柔;
我的错,是我太孟浪了,你打我骂我都使得,怎么能怪你?
我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动声色道:
离天亮还早,还能再睡两个时辰,我帮你宽衣吧?
裴钰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乖乖展开双臂。
我很快就给他扒完衣裳,只留一套单薄的中衣。
这个狗东西还趁机占我便宜,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我强忍不适,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娇声道:
夫君坐在这里别动,闭上眼睛,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裴钰面带微笑,毫不设防:
听娘子的。
我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快速退到门外,从外面落锁。
初春的天气,夜里仍是寒凉。
在他进门之前,我就已经让小翠把被褥衣物都搬走了。
还特意把院里的下人支走,吩咐他们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来打扰我和裴钰。
裴钰在身后把门敲得咣咣响:
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静欢,江静欢,你今晚很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回头,冷笑一声后,扬长而去。
一觉睡到天亮。
我睁开眼睛,发现裴钰正坐在床边,神色不明地望着我。
他一夜没睡,身上的衣服却没有一丝褶皱,只是眼下一大片乌青。
被我这么耍弄一遭,他定然不会放过我。
我身体后仰,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
裴钰,你想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伸手帮我把被角掖好:
娘子,今日不用上早朝,你可以再躺一会儿。
咱们约好,夫妻之间有问题要及时沟通,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至少该让我知道错在哪里。
我错愕地望着他,一时难以适应这样的态度。
没有我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反倒先反省自己的错误。
好啊,笑里藏刀。
跟我来阴的。
我冷嗤一声,索性把话挑明:
裴钰,你该明白,我根本不想嫁给你。
这三年我一直在跟你演戏,有时候演得太投入,可能连自己都骗进去了,我不想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到此为止吧。
……
裴钰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
我深吸一口气,把每个字咬得分外清晰:
我说,我讨厌你,嫁给你是为了报复你,我受够了,你也别跟我玩假惺惺这一套,很恶心,听明白了吗?
被我毫不留情地戳穿,裴钰眼底的光芒尽数散去。
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血色尽褪,像失了神一般。
半晌,他茫然地眨眨眼,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掀被起身快速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婢女将一瓦罐鸡汤端在我面前:
夫人,趁热喝吧。
我心里正不爽,不悦道: 我说过喝这个吗?
婢女连忙跪下解释:
夫人恕罪,大人说您夜里手脚冰凉,特意吩咐膳房每日早早煨上一碗,里面放了红枣、党参、当归、黄芪,您一直喝着的。
裴钰没有说话,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痴痴地望着我。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底气不足:
本官不喝,以后也不必再做。
我一甩长袖,头也不回地离开裴府。
4
回到江府后,我不禁眼前一黑。
府宅被拆了,没有一间屋子是能住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踉跄几步,捂着心口问。
小翠道:
大人,您拿出这些年攒的万两银子,要把府上翻修一遍,裴相还给您添了六万两。
那我们住哪?
我们一直住裴府,但是现在……
小翠低下头,渐渐没声儿了。
主仆俩人站在废墟一般的土地上面面相觑。
不多时,天上下起濛濛细雨。
明明昨夜我还在自己府上吃饭睡觉,一觉醒来却时移世易,倒江翻似烂柯人。
我留恋地抚摸着府上的一砖一瓦,熟练地走到自己的闺房,却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影清瘦,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细雨打湿儒雅的长衫,却恍若未觉。
昨日在桃花树下定下终身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惊喜开口: 林大人?
林文正迟疑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江大人,你怎么来了?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傻,尴尬笑道:
对,这是你府上,抱歉,是我糊涂了。
这回轮到我问:
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文正眉宇间闪过几丝哀愁,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物:
昨晚途径此处,捡到一块废弃的砚台,想着是你从前用过的,便自作主张收着了。
昨晚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这里会不会还有你别的东西,若能留着也能当个念想,所以不到天亮便又来了……
我望着他手上的东西,半是感动半是心酸。
那是我早年弃用的砚台,随手放在池塘边上,历经日晒雨淋,如今被他擦洗地光亮如新,用手绢仔细地包好,当珍宝一样收藏着。
我心情复杂: 一眨眼三年了……
三年了,时移世易,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怎样跟他相处。
却没想到,随口一句感慨像小火苗点燃了他眼底的希冀。
他激动地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
静欢,这三年你也没有忘记我们的感情,对不对?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答应你上门提亲第二天却反悔了,还对你说了那样的重话。
这三年我一直生活在懊悔中,你知道的,当年都怪裴相使诈,故意让我误会你……
他手心的温热将我层层包裹,眼底是化不开的爱恋与不舍。
我正想问他这三年发生的许多事。
林文正却忽然撒开我的手,直直地望向我身后。
我随着他的目光转身。
细密的雨丝里,裴钰手撑一把竹伞,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天青色的锦袍穿在他身上像一幅江南水墨画,清冷卓然。
只是脸色铁青,阴沉地吓人。
5
林文正愤愤地看了裴钰一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裴钰径直走到我身边,把伞举过我头顶:
娘子,下雨了,别着凉。
我眯起眼睛: 你跟踪我?
没有。他语气平静,猜想你回江府了,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碰上了闲杂人等。
他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冲林文正冷笑:
林大人就要跟夕颜郡主成亲了,不把心放在郡主身上,怎么跑到我娘子府上了?
就算是一方砚台,不告而取谓之窃,惦记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脑子嗡的一声,险些站立不稳。
林文正要跟夕颜郡主成亲了?
昨天我还在幻想着与他成婚后的美满幸福生活。
一眨眼却已经过了三年。
本想着跟裴钰和离后,能与他再续前缘。
现在却是不能了。
我没注意到裴钰此刻看我的表情。
只觉得心底有一道湿意滑过,冰冰凉凉。
俩人还在争执不休。
林文正恨声道:
裴相当年为了得到静欢,暗中使阴险手段,又岂是君子所为
裴钰脸上没有一丝羞愧:
就算是本相有意为之,如何?
全京城都知道,静欢主动请陛下赐婚与我成的亲,劝林大人以后离得远些,别连累了我家娘子名声。
他表面笑得云淡风轻,却显摆似的故意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挣开。
林文正看不惯他这副小人得志的神色,气得拂袖而去。
我烦躁地挣开他的手,一巴掌扇过去:
裴钰,你要不要脸
裴钰无视被打疼的半边脸,深吸一口气。
垂下眼睫,深深地望着我:
静欢,你突然对我态度大变,是因为林文正吗?
是不是他先勾引的你?
还是你有什么苦衷?
我痴痴地望着林文正离开的方向,感觉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根本听不进裴钰说的什么。
斜风细雨吹在脸上,身上的衣衫似乎薄了些。
裴钰用拇指一点点摩挲我眼角的水渍,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起:
娘子,你在想林文正吗?
我长呼一口气,忽然觉得好累。
后退两步,不带任何表情地看着他:
裴钰,我不想跟你斗了。
我们和离吧。
我朝不像之前那些朝代,要求女子必须三从四德、从一而终。
女子和离后可自由婚嫁。
何况我乃当朝太傅,有钱有权,是否成亲影响不大。
裴钰的话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觉得、可能吗?
他脸色阴鸷,我能感受到他压抑嗓音下的暗潮涌动。
我苦笑一声: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不必这么认真吧。
还是你怕和离影响官声?
裴钰眉头紧皱,不自觉地将我的胳膊捏得生疼:
姓林的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我们三年的夫妻感情,你全然忘了?
静欢,我知道这三年不是假的,我不信……
我无奈地拂开他的手:
你爱信不信,不和离也没关系,以后大家各过各的,你别来烦我了。
我得找个地方静静,尽快适应这三年的变化。
刚转身走了几步,身子突然被人打横抱起。
裴钰扔了伞,额前几缕碎发沾湿清俊的脸庞,轻薄春衫隔不住他的体温。
他紧紧箍着我的身子,喉结滚动:
哪也不许去,跟我回家。
放开我
不放。
我从来不知道裴钰有这么大的力气,在我的极力挣扎下,硬生生把我抱进裴府的马车。
他俯身狠狠堵住我的唇。
我脑子嗡的一声。
不知道自己这三年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跟他相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