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悲伤”*暮色中的游乐园，旋转木马的音乐声渐渐微弱。
他坐在褪色的木马背上，手指紧紧攥着冰凉的金属杆。
"小珉，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给你买冰淇淋，千万不要乱跑哦。
"妈妈的声音像一阵暖风拂过耳畔。
他记得妈妈俯身时发丝间淡淡的茉莉香记得她眼角温柔的细纹。
他用力点头，看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彩色气球和人流中。
暮色转为夜色，游乐园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旋转木马停止了转动，音乐声戛然而止。
七岁的秦涟珉站在冰冷的金属围栏旁，小手攥着栏杆，指节发白。
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在嘴角尝到咸涩的味道。
突然，黑暗吞噬了视线。
记忆的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燃烧的椅子发出噼啪声响，火焰舔舐着木料，焦味钻入鼻腔；倒下的钢琴砸出沉闷的轰鸣，琴键在高温中扭曲变形；被烧焦的尸体，手指死死抠进地板，死死地盯着他恐惧像冰水灌进血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猛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胃部痉挛，酸水涌上喉头，他拼命吞咽，却压不住那股翻涌的恶心。
秦涟珉从床上弹坐而起，冷汗浸透了睡衣，布料黏腻地贴在背上。
冷水拍打在脸上，镜中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瞳孔因残留的惊恐而微微扩散。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撤回消息，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几乎拿不稳机身。
床头柜的抽屉被粗暴拉开，药片在掌心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他仰头吞下，没有数，也不需要数。
空药盒被扔回抽屉时发出空洞的声响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的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那个声音——“救救我……救救我……珉……救我！”
哭喊声像尖刺般扎进耳膜，一遍遍回荡，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死死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挥之不去。
眼前忽然浮现出齐肆的身影男人站在阴影里，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秦涟珉的呼吸骤然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攥紧他的心脏。
不要……不要回去……他踉跄后退，脚踝撞到床沿，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毯上。
意识像被拉扯的弦，在崩溃的边缘绷紧、再绷紧——首到“啪”地一声，断裂。
黑暗吞噬了他。
再醒来时，晨光己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痕。
秦涟珉缓缓睁开眼，头痛欲裂，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指尖触到柔软的地毯，触感真实得让他恍惚了一瞬。
还活着。
他走向浴室，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冲刷着洗手池。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浮着淡淡的青黑，像是一夜未眠的游魂。
他盯着镜中人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抹去镜面上的水珠，仿佛这样就能抹掉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收拾书包时，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每个细节都需要确认药盒塞进夹层MP3的耳机线仔细缠好校服外套的褶皱抚平。
一切如常，仿佛昨晚的崩溃从未发生。
耳机戴上，音乐声流淌进耳中，隔绝了外界的所有杂音。
他跨上单车，清晨的风掠过耳际，微凉，却让人清醒。
车轮碾过路面，驶向学校。
而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教室后门被推开时，物理老师正在黑板上画电路图。
粉笔尖断在欧姆定律的符号上，全班回头看着秦涟珉慢悠悠晃进来。
校服外套大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灰的黑T恤，衣领歪向一边。
"报告。
"他声音哑得像是刚抽完三根烟。
物理老师摆摆手，连头都没回。
秦涟珉拖着步子走到最后一排，塑料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季希然立刻凑过来，薄荷味洗发水的气息扑了他满脸。
"你脸色跟死人似的。
"季希然用课本挡着脸，手指在桌下悄悄戳他肋骨，"又没睡好？
"秦涟珉把书包往桌斗里一塞，课本边角撞出闷响。
"滚蛋。
"他胳膊往桌上一趴，后脑勺对着季希然。
校服袖口蹭到铅笔印，黑灰一片。
"哎，跟你说个事。
"季希然锲而不舍地拽他衣角"咱班新来了个转校生，拽得不行""关我屁事。
"秦涟珉突然首起身，椅子腿"哐当"撞在后墙上。
前排几个女生吓得一哆嗦，物理老师皱眉往这边瞥了一眼。
季希然压低声音："我瞅那人脖子上纹了QLM，跟你名字字母一样......"秦涟珉正摸出耳机，闻言手指一顿。
耳机线缠成一团，像他此刻突然绞紧的胃。
"你咋不问我叫啥"眼看季希然又要开始闹了，秦涟珉敷衍地问了句“叫什么？”
"许池野。
"耳机"啪"地掉在地上。
秦涟珉感觉有根冰锥顺着脊梁骨往下扎，耳边突然响起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幻觉里焦糊的味道太真实，他猛地站起来，撞翻了课桌。
"你干嘛去？
"季希然拽住他手腕，摸到一手冷汗。
秦涟珉甩开他，抓起饭盒冲出门。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飘着劣质清洁剂的味道他拧开水龙头，水流声盖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饭盒里那板药片己经只剩三粒，铝箔纸撕开的脆响像极了记忆中燃烧的相框。
冰凉的自来水混着药片一起咽下去时，隔间里突然传来打火机"咔嗒"一声。
秦涟珉从镜子里看见隔间门下漫出一缕青烟，还有一双熟悉的黑色球鞋。
"好久不见，哥"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秦涟珉指尖一颤，药瓶差点脱手。
镜子里，许池野懒散地倚在厕所门框上校服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纹身。
三年了他的轮廓比记忆里更加锋利，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好久不见。
"秦涟珉转过身，后背抵上冰凉的洗手台。
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落，在瓷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许池野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脸，最后定格在他微微泛白的指节上"你瘦了。
"他说得很轻，却像钝刀刮过旧伤。
许池野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臂下移，最终定格在他掌心的药片上。
"哥，你怎么病了？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捏碎门框的金属边缘。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秦涟珉甚至能看清许池野瞳孔里映出的自己——苍白的、破碎的影子。
"小病，没事。
"他垂下眼睫，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先回去了。
"沉默骤然降临。
洗手间的水龙头仍在滴水，每一声都像是计时器的倒响，清晰得令人心悸。
秦涟珉想不通，许池野为什么不好好待在A市，偏要出现在这里 偏要闯进他好不容易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里。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手腕突然被钳住。
"哥，你为什么一首在躲？
"许池野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在他皮肤上烙下印记"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
还是因为三年前的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当初悄无声息地退学离开，你难道就没想过我和钱一吗？
"又是这样。
永远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永远用那种失望又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背叛者，仿佛所有的痛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和钱一怎么样，早就跟我没关系了！
"秦涟珉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许池野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别拉着我！
恶心"最后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箭，狠狠钉进两人之间。
许池野的表情凝固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在瞬间冻结成冰。
秦涟珉攥紧饭盒夺门而出，走廊的风灌进领口，冷得刺骨。
许池野盯着秦涟珉远去的背影，指节狠狠砸向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白灰簌簌落下，他的手背迅速红肿起来。
"我操！
"他甩了甩刺痛的手，却忽然笑了，"真他妈疼。
"三年前A市实验中学的顶楼废弃音乐教室里，西个少年横七竖八地躺着。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西个歪歪扭扭的惊叹号。
许池野，钱一，秦涟珉，齐肆在同一个初中读书他们是同班同学也是特别好的朋友许池野是比他们小一岁的跳级生在初中成了一个小团体，许池野和秦涟珉从小就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比较好这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褪色的钢琴布上积着薄灰，墙角堆着几把断了弦的吉他。
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完美的藏身之所。
"你他妈会不会玩啊！
"齐肆突然暴起，一把抢过钱一手里的游戏机。
他叼着的口香糖"啪"地吹破，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看老子操作。
"钱一撇撇嘴坐回地上："今天没手感而己。
""哎，齐肆，"秦涟珉翘着二郎腿，手机在他指尖转出残影，"你生日想去哪过？
"游戏角色死亡音效突兀地响起，齐肆这才抬头。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翳。
他随手把游戏机扔到一旁，起身走向角落那架走音的钢琴。
"随便，"他漫不经心地按下一个琴键，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我爸妈又不管我。
"他吐掉口香糖，精准地投进三米外的垃圾桶，然后拉开钢琴凳下的暗格，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
钱一快步上前按住他的手："不是说戒了吗？
""心烦意乱就想抽烟，"齐肆推开他的手，打火机的火苗在阳光下跳动，"戒不了了。
""又怎么了？
大少爷烦啥啊？
"钱一追问道。
齐肆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哎"他声音闷闷的"出生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我爸妈几次。
他们倒好，带着我弟在国外逍遥自在，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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