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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辰署的晨雾彻底散了，院外老松的影子斜斜映在窗纸上，把案头的铜鹤灯照得半明半暗。

谢玉瑶刚将罗盘收进锦盒，就听见回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陈主事来了，他灰袍上沾着些微松针，手里捧着个素面木匣，神色比往日凝重许多，连平日里常带的笑意都淡了。

“玉瑶，你且看看这个。”

陈主事将木匣放在案上，指尖在匣盖边缘摩挲片刻，才缓缓打开。

里面铺着层旧锦缎，放着一卷桑皮纸相档，封皮上 “安禄山” 三个朱字虽工整，边角却泛着新鲜的墨晕，像是被人反复涂改过。

谢玉瑶伸手捏起相档，指尖触到纸面时，忽然觉出一丝异样 —— 桑皮纸本应挺括，这卷却软塌塌的，且隐约透着股清苦气，与阿桃提过的 “掺迷迭香灰的松烟墨” 气味极像。

她翻开第一页，“生辰” 栏里 “开元二十三年” 五个字被一层淡墨盖住，底下隐约能看出 “天宝三载” 的痕迹，墨色发乌，与旁侧 “范阳节度使” 的朱红批注格格不入。

“这墨不对。”

谢玉瑶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墨痕，碎屑落在指尖，比寻常松烟墨更细，“是掺了东西的，而且改得仓促，连墨晕都没干透。”

陈主事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昨夜戌时我值夜，见苏师叔（苏景玄）从司档库出来，手里就攥着这卷相档。

他说‘安禄山属地星象异动，需重核生辰锚点’，我当时没多想，可今早去补记借阅册，却发现这相档根本没登记 —— 司档库的天字柜钥匙，也少了一把。”

“天字柜钥匙？”

谢玉瑶抬眼，见陈主事从怀中摸出一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 “司辰” 二字，边缘还沾着点未干的墨渍，与相档上的墨色分毫不差，“这是备用钥匙，我今早在苏师叔的案头找着的。

他说‘借去核对编号’，可天字柜里存的都是高层官员的生辰锚点册，哪需要什么编号？”

谢玉瑶接过钥匙，冰凉的铜面贴着指尖，忽然想起罗盘上那丝青灰的逆时扰流。

她将相档翻到 “属地” 栏，“范阳” 二字旁画着个小小的星标，正是角宿的位置 —— 与昨日罗盘铜针偏西的方向完全吻合。

“陈叔，这相档你先带回值夜房，锁在暗柜里。”

谢玉瑶将相档放回木匣，扣上铜锁，“天字柜的钥匙我暂且拿着，明日我亲自去司档库，查一查近半年的生辰锚点册 —— 尤其是开元二十三年前后登记的。”

陈主事点头应下，却没立刻走，反而望着案上的锦盒，欲言又止：“玉瑶，你师父临终前曾说‘锚点如骨，生辰如筋，骨动则筋乱’。

如今安禄山的生辰被改，角宿又现扰流…… 苏师叔他向来谨慎，这次却……”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只轻轻拍了拍谢玉瑶的肩，转身带上门，脚步声渐渐隐在回廊的寂静里。

谢玉瑶握着铜钥匙，走到窗边望向院外。

老松的影子己经西斜，阳光落在墙根的青苔上，泛着细碎的光。

她忽然想起方才将相档放回木匣时，指尖触到的那丝异样 —— 相档的最后一页，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只是当时陈主事在旁，她没好细看。

回到案前，她打开锦盒取出罗盘，刚放在案上，铜针就猛地颤了一下，指向西的方向，针尾凝出的青灰气比昨日更浓了些，像被雾裹住的星子，迟迟不散。

谢玉瑶望着那丝青灰气，忽然明白：苏景玄改的或许不只是安禄山的生辰，他要动的，是整个范阳的时间锚点。

而这把铜钥匙，就是解开谜团的第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