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说冷，说黑……说救命……”我抓住李警官的胳膊，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语无伦次，“是一帆的声音！我不会听错！是他！他还活着！他肯定还活着！”
李警官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沉重。
他扶住几乎虚脱的我，声音低沉而肯定：“阿姨，您冷静点。法医已经初步确认，土里挖出的……就是江一帆。DNA比对需要时间，但基本特征、衣物和随身物品都吻合。人……确实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
“可那电话！那声音！”我几乎是在尖叫，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亲耳听到了儿子的呼救，那绝望的颤抖，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通电话，很可能有问题。”李警官眼神锐利，“声音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模拟、剪辑。对方的目的，可能就是制造这种混乱，让我们以为江一帆还活着，干扰调查方向。”
技术模拟？剪辑？
我愣住了。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到这个地步了吗？连母亲都能骗过？
“而且，您不觉得奇怪吗？”李警官继续分析，“如果江一帆还活着，能打电话，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自己的位置？为什么只说了几个含糊不清的词语？这更像是一种……诱导。”
诱导？诱导什么？诱导我相信他还活着？然后呢？
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如果我相信一帆还活着，并且处于危险中，我会怎么做？
我会拼命寻找他，我会……可能就不会再死死盯着琳琳，甚至可能因为那条“别相信她”的短信和这通呼救电话，开始怀疑警方挖出的尸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这是在转移视线！是在把水搅浑！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个躲在暗处的对手，不仅残忍，而且极其狡猾。
“那部手机！”我猛地想起，“胃里那部手机！它是不是……”
“技术科正在紧急处理。”李警官看了一眼临时指挥车的方向，“它的SIM卡很可能就是接到您电话和发送短信的来源。至于它为什么在……在那个位置，以及如何被操作，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这非常……非常规。”
何止是非常规！这简直是变态！是恶魔的行径！
这时，一个技术警察从指挥车那边跑过来，递给李警官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李队，初步结果出来了。刚才接入江阿姨手机的那个号码，信号源经过了多次跳转和伪装，最终定位显示……在城东的垃圾处理厂附近，范围很大，无法精确。而且，信号在通话结束后就彻底消失了。”
垃圾处理厂？一个几乎无法追查的地点。
对方准备充分，心思缜密。
李警官点点头，转向我，语气放缓但带着力量：“阿姨，您现在明白了吗？有人在故意误导我们。我们现在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您儿子的遗体，我们会尽快完成尸检，查明真正的死因和那部手机的真相。而张琳琳，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突破口，我们必须找到她！”
我瘫坐在那里，浑身发冷。
李警官的逻辑无懈可击，我不得不接受那个残忍的事实——我刚才听到的“儿子”的呼救，是假的。
是凶手精心设计的又一个 陷阱。
我的悲伤和愤怒，都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琳琳……”我念着这个名字，恨意如同实质，“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帆对她那么好……”
“动机正是我们需要查清的。”李警官说，“感情纠纷？经济利益？还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阿姨，您再仔细回忆一下，江一帆和琳琳交往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争吵？或者，江一帆有没有提过琳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混乱痛苦的记忆碎片中努力搜寻。
一帆和琳琳……他们看起来一直很恩爱。一帆提到她时，总是带着笑意。
琳琳对我也还算客气，虽然感觉不是特别亲近，但也挑不出什么错。
特别的事情……
“好像……大概半年前，有一次……”我皱紧眉头，努力回忆，“一帆好像和琳琳吵过一次架，挺凶的。他那天晚上回来住，心情很不好。我问了他，但他没说具体原因，只说是观念不合，过去了就好了。”
“观念不合？”李警官追问，“关于什么方面的，他一点都没透露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他一向不太愿意跟我多说感情上的烦恼，怕我担心。那次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和好了，我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的“和好”，是否只是表象？
“还有别的吗？比如，琳琳的经济状况？她的家庭背景？社交圈子？”李警官不放过任何线索。
“琳琳好像是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收入一般。家庭……她很少提，只说父母在外地，关系好像比较淡。朋友……一帆带她见过几个朋友，但我都不太熟。”我努力提供着信息，却感觉如此苍白无力。我对这个可能杀害了我儿子的女人，了解得太少了！
李警官将这些都记录了下来。“好的，这些信息很有帮助。阿姨，您先回去休息一下，有任何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休息？我怎么可能休息？
但我留在这里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因为情绪失控影响他们工作。
我被女警送回了家。
空荡荡的房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寂静。墙上照片里一帆的笑容，此刻看来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我坐在沙发上，一遍遍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后院的尸体，胃里的手机，虚假的短信和呼救……像一场荒诞恐怖的噩梦。
那个发着绿光的手机……它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用来误导我的工具吗？还是有其他更可怕的用途？
还有琳琳，她一个人，能完成这么复杂、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吗？她是否有同伙？
那个模仿一帆声音的电话，技术含量不低，她一个普通文员，能做到吗？
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只是呆呆地坐着。
突然，门铃响了。
尖锐的铃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
谁会来？警察？记者？
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外卖制服、戴着口罩和头盔的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你好，外卖。”闷闷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外卖？我没有点过外卖。
“你送错了，我没点。”我警惕地回答。
“地址没错啊，是江一帆先生点的，留的这个地址。”外卖员看了看手里的单子。
江一帆？！
我儿子点的？！
他……他怎么可能……
一股寒气瞬间爬上我的脊背。
“他……他点的什么？”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哦，是一份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盒蛋挞。”外卖员回答，“下单备注写着……‘妈，记得吃晚饭，别饿着。’”
皮蛋瘦肉粥和蛋挞，是我心情不好时，一帆最常给我买的东西。
备注的那句话，是他惯有的、带着点笨拙关怀的语气。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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