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陈老栓下山时，九根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不是刘老憨和那两个帮忙的小子——他们喘着粗气，脚步虚浮，满脑子都是“赶紧把人送回去，喝口热酒暖身子”；也不是黄三姑——她走在最前面，红棉袄像团火，时不时回头催“快点，雪要下大了”。
是那种凉飕飕的、贴在后颈的视线，跟狐仙洞里那道黑印子的腥气一样，让人浑身发毛。
“九根，你走快点啊！”
刘老憨在后面喊，“这雪粒子砸得我眼疼！”
九根“嗯”了一声，脚步没敢停。
快到镇口时，他忍不住回头往山巅看——狐仙洞的方向飘着一缕黑烟，细得像线，顺着风往镇西头飘，正好落在王寡妇家的屋顶上。
“黄三姑，”九根喊住前面的人，“镇西头是不是……不对劲？”
黄三姑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沉了沉：“别管，先送你爷回家。
王寡妇家的事儿，晚上再说。”
九根没再问，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回到家，院子里空荡荡的。
以前这个时候，爷肯定在灶房里烧火，锅里炖着白菜豆腐，香味能飘出半条街。
现在灶房冷着，锅是凉的，水缸里的水结了层薄冰。
刘老憨他们把陈老栓的尸体放在里屋的土炕上，盖上了爷平时盖的蓝布被子。
黄三姑蹲在炕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艾草和桃枝，撒在炕西周，说“这能挡邪，等明天请大萨满来做场法事，就能入棺了”。
“大萨满？”
九根问，“就是靠山屯那个？”
“除了他，还有谁能通五仙的气？”
黄三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今晚在你家守着，你去地窖里找找，你爷肯定藏着‘通仙酒’，明早给胡仙上供用——三茶六酒，缺一不可，不然胡三爷不认你这个守镇人。”
九根点点头，刚要去地窖，院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九根！
九根！
开门啊！”
是王寡妇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九根心里一紧，赶紧跑过去开门。
门刚拉开，王寡妇就扑了进来，脸上全是泪，头发乱得像鸡窝：“九根，救救婶！
救救婶家！”
“咋了王婶？”
九根扶住她，看见她身后跟着个半大孩子，是她儿子小石头，吓得脸煞白，躲在他妈身后，死死攥着她的衣角。
“家里……家里闹邪祟了！”
王寡妇哭得首抽气，“刚才我在灶房煮饺子，听见院里有动静，出去一看，鸡窝里的鸡全死了！
脖子都被拧断了！
还有……还有东西拍窗户，黑糊糊的，看不清啥样，就听见‘吱吱’的响！”
九根心里“咯噔”一下——“吱吱”声，跟黄三姑说的灰仙院陶瓮的动静一样。
“你别急，”九根稳了稳神，想起爷教过的皮毛手段，“我跟你去看看。”
黄三姑在后面喊：“带上灶灰！
拿点高粱杆！”
九根赶紧去灶房，铲了半簸箕灶灰，又抱了捆晒干的高粱杆，跟着王寡妇往她家跑。
王寡妇家就在九根家隔壁，几步路就到。
刚进院，九根就闻见一股血腥味，鸡窝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只母鸡，脖子都拧成了麻花，眼睛瞪得溜圆，地上的血冻成了黑红色的冰碴子。
窗户纸上，印着几个黑糊糊的手印，不是人的，指缝又细又长，像是动物的爪子印。
“就是这！”
王寡妇指着窗户，声音发颤，“刚才那东西就在这儿拍，拍得窗户纸都要破了！”
九根放下高粱杆，抓了把灶灰，走到窗户跟前，顺着手印的方向，在地上画了个圈——爷说过，灶灰是“阳火气”，画圈能挡阴邪，尤其是刚烧过的灶灰，效果最好。
他刚把圈画完，窗户突然“啪”地响了一声，像是有东西在外面撞。
小石头吓得“哇”地哭了，躲在王寡妇怀里不敢抬头。
“别怕！”
九根喊了一声，又抓了把灶灰，往窗户纸上的手印上撒。
灶灰刚碰到窗户纸，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嘶叫，像是老鼠被踩了尾巴，然后就是一阵“簌簌”的响动，像是有东西在往远处跑。
院子里的腥气，淡了点。
九根松了口气，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黄三姑的声音：“半吊子还敢拿五仙的规矩当儿戏？”
九根回头，看见黄三姑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木令牌，脸色不好看：“灶灰画圈只能挡一时，那东西是‘菜人阴魂’的跟班，吸了鸡的血，气更盛了，今晚还会来。”
“菜人阴魂？”
九根愣了，“啥是菜人阴魂？”
“清末闯关东，饿死的人多，有那饿疯了的，就吃人，叫‘菜人’，”黄三姑走进来，踢了踢地上的灶灰圈，“死后怨气不散，就成了阴魂，被外祟控着，专吸活物的血和气。
刚才那东西，就是阴魂派来探路的‘鼠煞’。”
王寡妇听得脸都白了，拉着九根的胳膊：“九根，那可咋办啊？
婶娘俩就靠这几只鸡下蛋换钱呢，这邪祟要是再来……别怕，”黄三姑说，“今晚我在这儿守着，九根，你回去把通仙酒找出来，明早去黄仙祠请黄二爷，只有黄仙能镇住这阴魂。”
九根点点头，刚要走，突然看见王寡妇家的鸡窝旁，有一缕黑丝飘在空气里，细得像头发，顺着风往镇东头飘——那是爷教他认的“邪煞气”，跟狐仙洞壁上的黑印子，是同一种气。
他心里突然明白，外祟不是单个的，是一群，从山巅到镇西，再到镇东，像一张网，慢慢把黑土镇裹起来了。
而他，陈九根，是这张网里，唯一能破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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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种凉飕飕的、贴在后颈的视线，跟狐仙洞里那道黑印子的腥气一样，让人浑身发毛。
“九根，你走快点啊！”
刘老憨在后面喊，“这雪粒子砸得我眼疼！”
九根“嗯”了一声，脚步没敢停。
快到镇口时，他忍不住回头往山巅看——狐仙洞的方向飘着一缕黑烟，细得像线，顺着风往镇西头飘，正好落在王寡妇家的屋顶上。
“黄三姑，”九根喊住前面的人，“镇西头是不是……不对劲？”
黄三姑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沉了沉：“别管，先送你爷回家。
王寡妇家的事儿，晚上再说。”
九根没再问，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回到家，院子里空荡荡的。
以前这个时候，爷肯定在灶房里烧火，锅里炖着白菜豆腐，香味能飘出半条街。
现在灶房冷着，锅是凉的，水缸里的水结了层薄冰。
刘老憨他们把陈老栓的尸体放在里屋的土炕上，盖上了爷平时盖的蓝布被子。
黄三姑蹲在炕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艾草和桃枝，撒在炕西周，说“这能挡邪，等明天请大萨满来做场法事，就能入棺了”。
“大萨满？”
九根问，“就是靠山屯那个？”
“除了他，还有谁能通五仙的气？”
黄三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今晚在你家守着，你去地窖里找找，你爷肯定藏着‘通仙酒’，明早给胡仙上供用——三茶六酒，缺一不可，不然胡三爷不认你这个守镇人。”
九根点点头，刚要去地窖，院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砸门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九根！
九根！
开门啊！”
是王寡妇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九根心里一紧，赶紧跑过去开门。
门刚拉开，王寡妇就扑了进来，脸上全是泪，头发乱得像鸡窝：“九根，救救婶！
救救婶家！”
“咋了王婶？”
九根扶住她，看见她身后跟着个半大孩子，是她儿子小石头，吓得脸煞白，躲在他妈身后，死死攥着她的衣角。
“家里……家里闹邪祟了！”
王寡妇哭得首抽气，“刚才我在灶房煮饺子，听见院里有动静，出去一看，鸡窝里的鸡全死了！
脖子都被拧断了！
还有……还有东西拍窗户，黑糊糊的，看不清啥样，就听见‘吱吱’的响！”
九根心里“咯噔”一下——“吱吱”声，跟黄三姑说的灰仙院陶瓮的动静一样。
“你别急，”九根稳了稳神，想起爷教过的皮毛手段，“我跟你去看看。”
黄三姑在后面喊：“带上灶灰！
拿点高粱杆！”
九根赶紧去灶房，铲了半簸箕灶灰，又抱了捆晒干的高粱杆，跟着王寡妇往她家跑。
王寡妇家就在九根家隔壁，几步路就到。
刚进院，九根就闻见一股血腥味，鸡窝里横七竖八躺着几只母鸡，脖子都拧成了麻花，眼睛瞪得溜圆，地上的血冻成了黑红色的冰碴子。
窗户纸上，印着几个黑糊糊的手印，不是人的，指缝又细又长，像是动物的爪子印。
“就是这！”
王寡妇指着窗户，声音发颤，“刚才那东西就在这儿拍，拍得窗户纸都要破了！”
九根放下高粱杆，抓了把灶灰，走到窗户跟前，顺着手印的方向，在地上画了个圈——爷说过，灶灰是“阳火气”，画圈能挡阴邪，尤其是刚烧过的灶灰，效果最好。
他刚把圈画完，窗户突然“啪”地响了一声，像是有东西在外面撞。
小石头吓得“哇”地哭了，躲在王寡妇怀里不敢抬头。
“别怕！”
九根喊了一声，又抓了把灶灰，往窗户纸上的手印上撒。
灶灰刚碰到窗户纸，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嘶叫，像是老鼠被踩了尾巴，然后就是一阵“簌簌”的响动，像是有东西在往远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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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根松了口气，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黄三姑的声音：“半吊子还敢拿五仙的规矩当儿戏？”
九根回头，看见黄三姑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木令牌，脸色不好看：“灶灰画圈只能挡一时，那东西是‘菜人阴魂’的跟班，吸了鸡的血，气更盛了，今晚还会来。”
“菜人阴魂？”
九根愣了，“啥是菜人阴魂？”
“清末闯关东，饿死的人多，有那饿疯了的，就吃人，叫‘菜人’，”黄三姑走进来，踢了踢地上的灶灰圈，“死后怨气不散，就成了阴魂，被外祟控着，专吸活物的血和气。
刚才那东西，就是阴魂派来探路的‘鼠煞’。”
王寡妇听得脸都白了，拉着九根的胳膊：“九根，那可咋办啊？
婶娘俩就靠这几只鸡下蛋换钱呢，这邪祟要是再来……别怕，”黄三姑说，“今晚我在这儿守着，九根，你回去把通仙酒找出来，明早去黄仙祠请黄二爷，只有黄仙能镇住这阴魂。”
九根点点头，刚要走，突然看见王寡妇家的鸡窝旁，有一缕黑丝飘在空气里，细得像头发，顺着风往镇东头飘——那是爷教他认的“邪煞气”，跟狐仙洞壁上的黑印子，是同一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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