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头七这天，爸爸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人。
他说这是我的新妈妈，新妈妈肚子里的是我即将出生的小弟弟。
可我觉得很奇怪。
明明，新妈妈和旧妈妈长得一样啊。
而且新妈妈的肚子里，也不是弟弟，是我那没出生的小妹妹啊。
1
我是绝对不可能认这个女人的。
刚从幼儿园回来，就听到我奶尖利的嗓门。
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我陈家门了?
我心里一紧，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什么叫进陈家的门。
又有谁要来了吗?
妈，秦萍都怀孕了
怀孕了又怎么了
我奶的嗓门越来越大: 我看你是真饿了，你瞅瞅这种女人，穿的都是什么玩意。上露胸脯子，下露屁股蛋的，能是安分守己的模样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安不安分的，我能不知道吗?
我爸不愿意了。
再说了，小枝她妈是个安分的，不也是让你磋磨死了吗?
放屁，那明明是让你气死的。
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娶秦萍
争论无果后，我爸干脆丢下这句话，带着一个女人从屋里冲了出来。
小枝?
看到我，他眼里闪过一抹愧疚。
但这愧疚在身边女人捂着肚子喊疼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焦急地推开我，抱着女人就往楼下冲。
躲远点跟你那死鬼妈一样没有眼力劲
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
有些疼，但还能忍受。
比起这个，我更觉得奇怪的是。
我爸平常不是很嫌弃我妈，为什么现在这么紧张地抱着我妈喊心肝啊?
2
站门口当门神啊
我奶出来关门，见着我靠墙站着，忍不住开骂: 就你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等那个狐狸精上门后，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我低眉顺眼地跟着我奶身后，听到这，忍不住反驳: 那不是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我奶更加生气了，用力拧了一下我的腮帮子，警告道: 你可不要跟你爹一样被她迷了眼。要不然你那死鬼妈半夜都能从地底下爬上来，狠狠捶你一顿。
我捂着被拧的肉，疼得眼泪都出来: 反正不是狐狸精。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肯定，那女人绝对就是我妈。
屁大点玩意还和我倔上了
她拖着我将我关进了杂物间，不准我吃饭。
大的治不了，我还治不了小的吗
一个个都要反了天了
这是我奶惯用的手段。
每次我和妈妈忤逆她，就会被她关进这个屋子。
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一天，有时候是一天一夜。
这间屋子很狭窄，除去杂物，一个成年人在里面转身都难。
我奶是故意的。
她自诩文化人，讲究一个面上光。
她只会对爸爸说，我妈惹她生气了，没打没骂，就关起来让她反省一下。
可是绝口不提我妈在那个屋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站一整天，没吃没喝没光还没厕所。
每当我妈和我爸抱怨委屈，我爸就会跪下来扇自己的巴掌说自己没用，求我妈退后忍让。
时间长了，我妈就不会抱怨了。
她像一头沉默的老黄牛，不知疲倦地干着，直到彻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可我妈忘了，黄牛的结局就是被人敲碎最后一根骨头，敲骨吸髓才算结束。
我缩在杂物间的一角，想象着妈妈的样子，闭眼睡去。
3
我爸是凌晨回来的。
我奶被吵醒后，几乎气疯了。
她举着从厨房拿出来的刀，叫骂着让我爸抓紧带着那个女人滚蛋。
我爸被骂了也不生气，声音里满是洋洋得意。
妈，我劝你放下刀。秦萍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啥意思?
我奶狐疑的声音传来: 她这肚子里的——真是你的种?
何止呢
我爸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我找人看了，这里面可是我们老陈家第一个孙子
你没骗我?
这有啥好骗你的
我爸显摆完毕，开始到处找我: 枝枝呢?我得和枝枝说，她有弟弟了，以后要好好照顾新妈妈和小弟弟。
在杂物间呢。
我奶下意识说完，又追问了一遍: 真是咱们陈家的种?
错不了的。
一个陌生的女声接过我奶的话: 妈，我只跟过陈哥一个人。
你要是不放心，等孩子生出来了，我和你们一起做亲子鉴定。
女人说得坚定，我奶也越发迟疑。
等我被我爸从杂物间提溜出去的时候，我奶已经去厨房给女人弄吃的去了。
4
枝枝，到新妈妈这来。
我爸冲我招手: 看到吗?以后，这才是你妈。
我看着浑身冒黑气的妈妈，又看了看妈妈肚子里和我打招呼的妹妹，沉默不语。
见我不说话，我爸脸上有些挂不住，拽着我将我推到女人面前。
喊妈
……
我不肯说话。
我爸又催了几遍，见我还是不动，举起巴掌就朝我打过来。
不懂事的玩意，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还是个孩子呢，能懂什么。
女人赶忙拦住了他。
她不尊重你，就是不尊重老子。
我爸面上愤愤。
现在敢不听我的话，以后等我儿子出生了，她就背着我们欺负咱儿子。
提到儿子，女人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为难。
那咋办啊?
她贴着我爸，像是没有骨头的蛇一样搂着我爸的脖子: 要不把这孩子送回她外婆那吧。
不行
我爸原本懒洋洋坐在沙发里，享受女人的撒娇。
提到我外婆，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为什么不行?
女人声音更甜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了?
不行就是不行。
我爸磕磕绊绊地说完，起身就往厨房去: 我去让我妈给你多炒两个菜，你和小枝先坐会儿。
5
我爸离开了。
我看着女人，女人低头看着肚子，像是能把肚子盯出花来一样。
妈。
我凑近她轻喊着: 你疼不疼啊?
在我的视线里，妈妈的肚子一直是大开着的，像是一个熟透开裂的石榴，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内脏。
妹妹睡在里面，周身黑雾环绕。
我知道，妈妈可能变成了电视里看过的鬼。
可我不怕。
因为我知道。
无论妈妈变成什么样，都不会伤害我的。
我只是很难过。
难过妈妈和妹妹变成这样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不然也不会七天过去了，还不停地流血。
女人身子一颤，摸着肚子的手开始不停地抖。
妹妹似乎察觉到了妈妈的不安，腿脚蹬了蹬，就要醒来。
这一蹬，我妈立刻回了神，逐渐平静下来。
她的手从肚子上拿下来，抬起头，面上带着陌生的浅笑: 小枝说什么呢?阿姨听不太懂呢。
……哦。
看出我妈不想理我，我老实地缩回沙发一角，不再多言。
我不知道妈妈想做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拖妈妈后腿了。
因为我，妈妈在这个家里被拴了一年又一年。
因为我，妈妈在奶奶的威胁下，怀上了二胎。
因为我，妈妈才会一次次地退让，一次次地原谅爸爸，最终变成这个样子回来。
大人们总以为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
但恰恰相反。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只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才只能做出不懂的样子来应对一切。
……小枝。
女人喊我。
我抬头看去，她又侧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你，你想办法躲出去一段时间吧。
躲出去?
为什么躲出去?
我又能躲哪里去?
我还想追问，我奶和我爸已经端着盘子出来了。
都是有营养的，秦，秦萍是吧，多吃点，可别饿到我大孙子。
我奶笑呵呵地将女人牵到饭桌边，不停地给她夹菜: 多吃点，多吃点。
这是我妈从前没有的待遇。
女人来者不拒。
有多少吃多少。
她吃饭的时候很急，一口还没嚼完，下一口就接上了。
到了后面，几乎是直接吞了。
冒着热气的汤几秒就喝完了一碗。
我奶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吃，没问题吧?
没事呢医生说了秦萍现在的身体老健康了。我爸很骄傲。
那，那吃吧。
我奶干笑着: 不够我再做。
6
这一吃，就吃了两三个小时。
期间我奶和我爸轮流去厨房做菜。
直到冰箱里面全都吃空了，女人才摸摸肚子，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表示今天就先吃到这。
吃饱了就行。
我奶擦了擦额头的汗，放松了下来。
女人听到这话，轻笑了两声: 妈，就这点哪里够我吃的啊。我是怕你们累着，所以才吃了个六分饱就停了呢。
啊?
我爸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纤细的身材，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刚才可是吃了三斤米饭，五斤肉啊
怎么?才吃这点你就心疼了?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我们娘俩都饿死算了。
女人一挺肚子: 我现在就走，不碍你眼了。
我奶立刻就上前拦住: 不就吃了点东西嘛怀孕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我当年怀你的时候也能吃，一顿能吃三十个鸡蛋呢
我插话: 奶，之前我妈怀孕的时候，你还说怀孕是上面吃下面吐，吃多少都是白费呢。
滚，就你话多
我奶瞪了我一眼。
女人也在旁边撒泼: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惯我吃东西这么嫌弃我们娘俩，明天我就去医院给打了算了。
可不能打啊
我爸在一边哄着: 我都快四十了，可算有了个独苗苗，你要打了，就是我陈家的罪人了。
那我不管我不能让儿子活在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家庭。
能吃饱我明天就去买
我奶赌咒发誓给这场闹剧下了一个结局: 儿子，明天你就再去买个冰柜，给我填满，让我大孙子可着劲地吃
行
7
得到想要的结局，女人勾着我爸回了房。
我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快要六点了。
再等一个小时，天都亮了。
我奶捶着腰，收拾着摞得老高的碗碟。
她一边收拾，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我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熟悉。
这不就是我妈以前经常干的活嘛。
我爸喜欢请人来家喝酒。
次次喝到凌晨才散场。
等到男人们都回家了，我奶就会把我妈喊起来收拾屋子。
被踩得到处都是烟灰的地板、油腻的桌子、数不清的酒瓶碗碟……
但我妈收拾那些东西的时候，可一句话没有，哐哐就是干啊，把屋子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奶，你是不是看不惯阿姨啊。
我走到奶身边故意大声喊着: 你刚才是在骂阿姨吗?
原本安静的卧室立刻传来动静。
我奶脸上全是慌乱: 说什么东西呢我最喜欢你阿姨了。
我声音继续加大: 那你刚才在抱怨什么啊我妈之前收拾桌子的时候，从来没有抱怨过呀。
我没抱怨我是看你阿姨喜欢吃什么东西，明天好多买点呢。
我奶的声音几乎破音: 你不要在这胡说道，抓紧给我回屋睡觉明天早上可没人送你去幼儿园
哦。
听着卧房传来我爸的求饶声，我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说这是我的新妈妈，新妈妈肚子里的是我即将出生的小弟弟。
可我觉得很奇怪。
明明，新妈妈和旧妈妈长得一样啊。
而且新妈妈的肚子里，也不是弟弟，是我那没出生的小妹妹啊。
1
我是绝对不可能认这个女人的。
刚从幼儿园回来，就听到我奶尖利的嗓门。
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我陈家门了?
我心里一紧，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什么叫进陈家的门。
又有谁要来了吗?
妈，秦萍都怀孕了
怀孕了又怎么了
我奶的嗓门越来越大: 我看你是真饿了，你瞅瞅这种女人，穿的都是什么玩意。上露胸脯子，下露屁股蛋的，能是安分守己的模样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安不安分的，我能不知道吗?
我爸不愿意了。
再说了，小枝她妈是个安分的，不也是让你磋磨死了吗?
放屁，那明明是让你气死的。
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娶秦萍
争论无果后，我爸干脆丢下这句话，带着一个女人从屋里冲了出来。
小枝?
看到我，他眼里闪过一抹愧疚。
但这愧疚在身边女人捂着肚子喊疼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焦急地推开我，抱着女人就往楼下冲。
躲远点跟你那死鬼妈一样没有眼力劲
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
有些疼，但还能忍受。
比起这个，我更觉得奇怪的是。
我爸平常不是很嫌弃我妈，为什么现在这么紧张地抱着我妈喊心肝啊?
2
站门口当门神啊
我奶出来关门，见着我靠墙站着，忍不住开骂: 就你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等那个狐狸精上门后，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我低眉顺眼地跟着我奶身后，听到这，忍不住反驳: 那不是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我奶更加生气了，用力拧了一下我的腮帮子，警告道: 你可不要跟你爹一样被她迷了眼。要不然你那死鬼妈半夜都能从地底下爬上来，狠狠捶你一顿。
我捂着被拧的肉，疼得眼泪都出来: 反正不是狐狸精。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肯定，那女人绝对就是我妈。
屁大点玩意还和我倔上了
她拖着我将我关进了杂物间，不准我吃饭。
大的治不了，我还治不了小的吗
一个个都要反了天了
这是我奶惯用的手段。
每次我和妈妈忤逆她，就会被她关进这个屋子。
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一天，有时候是一天一夜。
这间屋子很狭窄，除去杂物，一个成年人在里面转身都难。
我奶是故意的。
她自诩文化人，讲究一个面上光。
她只会对爸爸说，我妈惹她生气了，没打没骂，就关起来让她反省一下。
可是绝口不提我妈在那个屋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一站一整天，没吃没喝没光还没厕所。
每当我妈和我爸抱怨委屈，我爸就会跪下来扇自己的巴掌说自己没用，求我妈退后忍让。
时间长了，我妈就不会抱怨了。
她像一头沉默的老黄牛，不知疲倦地干着，直到彻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可我妈忘了，黄牛的结局就是被人敲碎最后一根骨头，敲骨吸髓才算结束。
我缩在杂物间的一角，想象着妈妈的样子，闭眼睡去。
3
我爸是凌晨回来的。
我奶被吵醒后，几乎气疯了。
她举着从厨房拿出来的刀，叫骂着让我爸抓紧带着那个女人滚蛋。
我爸被骂了也不生气，声音里满是洋洋得意。
妈，我劝你放下刀。秦萍现在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啥意思?
我奶狐疑的声音传来: 她这肚子里的——真是你的种?
何止呢
我爸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我找人看了，这里面可是我们老陈家第一个孙子
你没骗我?
这有啥好骗你的
我爸显摆完毕，开始到处找我: 枝枝呢?我得和枝枝说，她有弟弟了，以后要好好照顾新妈妈和小弟弟。
在杂物间呢。
我奶下意识说完，又追问了一遍: 真是咱们陈家的种?
错不了的。
一个陌生的女声接过我奶的话: 妈，我只跟过陈哥一个人。
你要是不放心，等孩子生出来了，我和你们一起做亲子鉴定。
女人说得坚定，我奶也越发迟疑。
等我被我爸从杂物间提溜出去的时候，我奶已经去厨房给女人弄吃的去了。
4
枝枝，到新妈妈这来。
我爸冲我招手: 看到吗?以后，这才是你妈。
我看着浑身冒黑气的妈妈，又看了看妈妈肚子里和我打招呼的妹妹，沉默不语。
见我不说话，我爸脸上有些挂不住，拽着我将我推到女人面前。
喊妈
……
我不肯说话。
我爸又催了几遍，见我还是不动，举起巴掌就朝我打过来。
不懂事的玩意，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还是个孩子呢，能懂什么。
女人赶忙拦住了他。
她不尊重你，就是不尊重老子。
我爸面上愤愤。
现在敢不听我的话，以后等我儿子出生了，她就背着我们欺负咱儿子。
提到儿子，女人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为难。
那咋办啊?
她贴着我爸，像是没有骨头的蛇一样搂着我爸的脖子: 要不把这孩子送回她外婆那吧。
不行
我爸原本懒洋洋坐在沙发里，享受女人的撒娇。
提到我外婆，他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为什么不行?
女人声音更甜了: 你是不是舍不得了?
不行就是不行。
我爸磕磕绊绊地说完，起身就往厨房去: 我去让我妈给你多炒两个菜，你和小枝先坐会儿。
5
我爸离开了。
我看着女人，女人低头看着肚子，像是能把肚子盯出花来一样。
妈。
我凑近她轻喊着: 你疼不疼啊?
在我的视线里，妈妈的肚子一直是大开着的，像是一个熟透开裂的石榴，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内脏。
妹妹睡在里面，周身黑雾环绕。
我知道，妈妈可能变成了电视里看过的鬼。
可我不怕。
因为我知道。
无论妈妈变成什么样，都不会伤害我的。
我只是很难过。
难过妈妈和妹妹变成这样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不然也不会七天过去了，还不停地流血。
女人身子一颤，摸着肚子的手开始不停地抖。
妹妹似乎察觉到了妈妈的不安，腿脚蹬了蹬，就要醒来。
这一蹬，我妈立刻回了神，逐渐平静下来。
她的手从肚子上拿下来，抬起头，面上带着陌生的浅笑: 小枝说什么呢?阿姨听不太懂呢。
……哦。
看出我妈不想理我，我老实地缩回沙发一角，不再多言。
我不知道妈妈想做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拖妈妈后腿了。
因为我，妈妈在这个家里被拴了一年又一年。
因为我，妈妈在奶奶的威胁下，怀上了二胎。
因为我，妈妈才会一次次地退让，一次次地原谅爸爸，最终变成这个样子回来。
大人们总以为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
但恰恰相反。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只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才只能做出不懂的样子来应对一切。
……小枝。
女人喊我。
我抬头看去，她又侧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你，你想办法躲出去一段时间吧。
躲出去?
为什么躲出去?
我又能躲哪里去?
我还想追问，我奶和我爸已经端着盘子出来了。
都是有营养的，秦，秦萍是吧，多吃点，可别饿到我大孙子。
我奶笑呵呵地将女人牵到饭桌边，不停地给她夹菜: 多吃点，多吃点。
这是我妈从前没有的待遇。
女人来者不拒。
有多少吃多少。
她吃饭的时候很急，一口还没嚼完，下一口就接上了。
到了后面，几乎是直接吞了。
冒着热气的汤几秒就喝完了一碗。
我奶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吃，没问题吧?
没事呢医生说了秦萍现在的身体老健康了。我爸很骄傲。
那，那吃吧。
我奶干笑着: 不够我再做。
6
这一吃，就吃了两三个小时。
期间我奶和我爸轮流去厨房做菜。
直到冰箱里面全都吃空了，女人才摸摸肚子，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表示今天就先吃到这。
吃饱了就行。
我奶擦了擦额头的汗，放松了下来。
女人听到这话，轻笑了两声: 妈，就这点哪里够我吃的啊。我是怕你们累着，所以才吃了个六分饱就停了呢。
啊?
我爸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纤细的身材，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刚才可是吃了三斤米饭，五斤肉啊
怎么?才吃这点你就心疼了?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我们娘俩都饿死算了。
女人一挺肚子: 我现在就走，不碍你眼了。
我奶立刻就上前拦住: 不就吃了点东西嘛怀孕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我当年怀你的时候也能吃，一顿能吃三十个鸡蛋呢
我插话: 奶，之前我妈怀孕的时候，你还说怀孕是上面吃下面吐，吃多少都是白费呢。
滚，就你话多
我奶瞪了我一眼。
女人也在旁边撒泼: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惯我吃东西这么嫌弃我们娘俩，明天我就去医院给打了算了。
可不能打啊
我爸在一边哄着: 我都快四十了，可算有了个独苗苗，你要打了，就是我陈家的罪人了。
那我不管我不能让儿子活在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家庭。
能吃饱我明天就去买
我奶赌咒发誓给这场闹剧下了一个结局: 儿子，明天你就再去买个冰柜，给我填满，让我大孙子可着劲地吃
行
7
得到想要的结局，女人勾着我爸回了房。
我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快要六点了。
再等一个小时，天都亮了。
我奶捶着腰，收拾着摞得老高的碗碟。
她一边收拾，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我觉得眼前的场景有点熟悉。
这不就是我妈以前经常干的活嘛。
我爸喜欢请人来家喝酒。
次次喝到凌晨才散场。
等到男人们都回家了，我奶就会把我妈喊起来收拾屋子。
被踩得到处都是烟灰的地板、油腻的桌子、数不清的酒瓶碗碟……
但我妈收拾那些东西的时候，可一句话没有，哐哐就是干啊，把屋子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奶，你是不是看不惯阿姨啊。
我走到奶身边故意大声喊着: 你刚才是在骂阿姨吗?
原本安静的卧室立刻传来动静。
我奶脸上全是慌乱: 说什么东西呢我最喜欢你阿姨了。
我声音继续加大: 那你刚才在抱怨什么啊我妈之前收拾桌子的时候，从来没有抱怨过呀。
我没抱怨我是看你阿姨喜欢吃什么东西，明天好多买点呢。
我奶的声音几乎破音: 你不要在这胡说道，抓紧给我回屋睡觉明天早上可没人送你去幼儿园
哦。
听着卧房传来我爸的求饶声，我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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