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酸腿软回到家,却看到清冷夫君狠狠摔碎了床头喜娃。
你这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与我根本不配。上
夫君貌美矜贵,总嫌我蠢笨粗鄙。
我心疼地拾起娃娃碎片,头一次对他发了脾气:
你瘸了双腿,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却连个笑脸都不稀得给我。上
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要你了上
夫君突然怔住了。
我哭着跑出家门,听到他在后面喊我也不肯回头。
一口气钻到少爷房里,红着眼眶晃醒睡得正香的少爷。
恨恨道:
我同意当你的第十房小妾。上
但有一个条件。上
让我瘸腿的哥哥一起嫁进来上
少爷人傻了。
你要我,娶你哥?上
1
少爷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抬手捏住我脸颊,用力晃了晃。
我吃痛地诶呦了一声,委屈巴巴地皱起眉。
少爷笑了: 哦,不是梦。上
那你说什么梦话呢,小玉儿?上
少爷熟练地把我拽进怀里搂着。
嗓音沙哑倦懒:
小爷不好男风,不要你哥,只要你。上
可是……上
乖,今天就娶你进门,昨晚玩儿得太累了,先让本少爷,哈,好好睡一会儿……上
我整个人都被抱住。
仍不死心地小声嘀咕:
可是我哥长得像神仙一样,特别特别好看。上
他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上
尤其是那双标致的丹凤眼。
眼尾坠一滴泪痣,看人时清冷淡漠,却更加勾心摄魄。
我被迷得找不着北。
花光积蓄把裴黎买回家,对他百依百顺,要什么稀罕玩意儿都给。
可他,始终对我疏离冷淡,像个捂不热的玉人。
我落寞地垂下眉,掐紧了手心。
少爷您不是最喜欢美人了吗?上
我给您当第十房,叫我哥做第十九房,怎么样?上
2
我决定借少爷的势,狠狠压裴黎一头。
谁叫他总瞧不起我,伤透了我的心。
少爷不说话了。
他像是很不高兴,忽然重重地揉了一把我的腰。
语气不满,答非所问。
你哥是你见过最好看的人?上
那本少爷算什么?嗯?上
我忙按住他在我身上胡作非为的手。
嘿嘿,小玉说错了,少爷最好看,少爷天下第一好看上
他却莫名其妙更生气了,故意到处抓我痒痒。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小骗子。上
我最受不了这个,赶紧仰起头,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果然哄得少爷瞬间开心。
我松了口气,刚想告退:
那少爷,您继续睡……上
不急。上
少爷眸色幽深,盯着我水润红艳的嘴唇,喉结难耐地滚了滚。
外头风雪呼呼刮着,他的床榻却温暖闷热,叫人热得发昏。
我被摁在榻上,乖顺地承受着少爷越来越深,越来越重的吻。
炽热的呼吸侵入耳廓。
滚烫的胸膛拥着我轻颤的腰身。
怎么一抱住你,我小腹就好像有团火在烧。上
……快烧死我了。上
少爷紧紧搂着我。
嗓音沙哑,似是引诱,又像乞求。
他说:
小玉儿,再给我灭灭火,好不好?上
3
少爷真奇怪。
院里有十七房小妾,个个风情万种。
他却不去宠幸。
偏要我这个烧饭的厨娘每晚留夜加班给他灭火。
昨儿都玩了我整夜了,精力还这么旺盛。
真是可怕的少年郎。
腰酸腿软,累死累活。
还好有丰厚的加班小费,不然,我早跑路不干了。
辛辛苦苦给少爷灭完火。
他却不困了,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叫水沐浴。
少爷问我要不要一起洗。
他玩着我的发尾,像吃饱了的大猫,餍足地眯着眼。
我摇了摇头,只涮了涮手。
然后熟练地拿了一锭他床板底下的银子揣进兜里。
还要回去给我哥送早饭呢,他瘸了腿,做什么都不方便。上
少爷淡淡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松开我的发丝。
滚吧滚吧,没良心的薛小玉。上
他闷头泡进水里,人影完全消失不见,只能看见水面咕嘟嘟地浮出一串泡泡。
每次回去都要提你哥,我怎么觉得他在你心里比我重要得多……上
我没听清少爷在水里嘟囔什么,只听见他让我滚。
于是温顺地嗯了一声,行礼退下。
却忽然听到外头的小厮敲门禀报。
说十三房的柳姨娘亲手做了一桌早茶,请少爷去尝。
他懒懒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
哼,还是嫣儿贴心,不像某些人……上
少爷故意拖长音调,好让院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脚步突然顿住,慢吞吞地停在门口。
犹犹豫豫地回了头。
少爷正托着下巴朝我笑。
长长的睫毛沾了水意,衬得双眸湿润明亮:
怎么,某些人终于舍不得我了?上
哼哼,只要你给我说句软话,我就不去她那了——上
不不少爷,小玉哪敢打扰您。上
我连忙摆摆手,小声地问:
我是想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叫人把我抬进门,我好准备盖头嫁衣,还要收拾我哥的行李……上
少爷的笑容骤然消失了。
我瞅了瞅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急得冒火,试图抓住最后的机会:
少爷,等你见到我哥就知道了,他长得真的惊为天人……上
那叫惊为天人,蠢货薛小玉上
少爷抬手泼了我一脸水,没好气地骂:
别跟我讲你哥有多好看了,小爷虽然多金多情没个正经,但要真敢纳个男人回家,皮都得被我老子揭了上
我心一凉,红了眼眶。
又想起裴黎每一次推开我时的冷漠眼神,心碎得像那对陶瓷喜娃,憋屈得要命。
没事的少爷,老爷就算揭了您的皮,我也能给您熨回去,小玉绣工也很厉害的……上
滚上
4
少爷气得要拿水瓢砸我。
我狼狈地从谢府后门跑了出去。
外头风雪依旧那么大,连天光也暗淡不清。
我叹出一团白雾,裹紧小袄子,磨磨叽叽地走回我的小屋子。
心里再憋屈,再不情愿,手里也仍提了一盒逢香阁的虹酥糕。
裴黎人娇嘴刁,吃不惯粗茶淡饭,早点只吃逢香阁刚出笼的虹酥糕。
我狠狠地握了握拳。
决定等会当着裴黎的面,把这盒贵至二百文的虹酥糕全都自己吃掉。
一口都不留给他。
木门上的囍字粘得不牢,被寒风掀起半截,呼啦作响。
我听着心烦,索性揭了,才推开门。
屋里灯烛亮着,裴黎靠在轮椅上,背对着我。
墨发全拢到一边,露出半截修长冷白的后颈。
听到我进门,他顿了一下,却没回头,也不出声。
仍是那幅冷冷淡淡的模样。
只是手里似乎在摆弄什么东西。
装货。
穿那么单薄,也不怕再冻出病。
要是病了还得花我的钱治。
我气得暗暗磨牙。
而且,这人都一晚上没如厕了,还犟着不肯开口求我帮他。
是打定了主意,要清高到底?
等会儿膀胱都给你憋炸
我恶狠狠地掀开了糕点盒子。
冷清的小屋里,瞬间溢满虹酥糕暖融融的甜香。
裴黎这才舍得回头,侧目瞥我一眼:
薛小玉,买个早饭,需要出去那么久吗?上
你知不知道……上
他的冷声埋怨戛然而止。
下一秒,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睁圆了,愕然看着我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虹酥糕。
牛嚼牡丹似的,囫囵咽下去。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不愧是二百文的高级点心。
我薛小玉一年半载也舍不得买的贵东西,这两个月天天上赶着捧给他裴黎吃。
只顾着心疼他,一点没心疼过自己。
5
吃着吃着,我眼泪掉出来了。
默默看了我许久的裴黎突然伸出指尖。
我瞬间吞下最后一块,红着眼睛瞪他。
没你的份。上
他却笑了一下,指腹擦去我的眼泪,轻声戏谑:
有那么美味吗?怎么还吃哭了?上
我听着他云淡风轻的嗓音,却更来气了:
不好吃你还天天要?你知道这有多贵吗?二百文啊,能买好多好多更值的东西。上
我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挣钱,受人磋磨陪人笑脸,你倒花钱如流水,享受得心安理得,都不稀得给我好脸色。上
好像我活该欠你似的。上
裴黎听了这番怨愤的话,也不恼,只淡淡挑了下眉:
哦?是谁磋磨你,又是谁让你受了委屈?上
我感到心累: 你。上
裴黎愣住了。
我吸了吸鼻子,平静地和他对视。
哭完一通后,我脑子里的水像流干净了,思绪无比清醒。
昨晚说的话,不是赌气。上
裴黎,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要你了。上
就算……上
我忍了忍眼眶酸意,克制着情绪:
就算当初我娘把我许配给了你,我也不想再听她的话,继续和你磋磨下去。上
嫁给滥情的少爷当小妾,总好过,和一尊捂不热的神像共度余生。
我准备把你卖给别人了,裴黎。上
这次不是气话。
我认真的。
6
原本买下裴黎作夫君,就是个意外。
那天傍晚,我偷偷回了老家,想看看我娘过得好不好。
却听邻居说,我娘早就被后爹卖进了窑子。
赎金要三百两。
多年攒下的积蓄加上变卖的所有首饰,一共二百五十两银子。
又跪下来向少爷借了五十两,才凑够赎金。
可赶过去时,那窑子里的人却摆摆手,说: 你走吧,你娘已经死了。上
昨天刚死。上
老鸨掏了掏耳朵,感叹道:
这几个月都待得好好的,偏偏昨儿个非得闹脾气,惹了个贵客。上
贵客被她惹恼,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她几句,她突然就疯了,直直地往柱子上撞,啧,当场就没了气。上
尸体还在后头土坑搁着呢,正好你来了,给领走吧。上
我失魂落魄地走过去。
握着我娘冻僵的手,呜咽得喘不过气。
老鸨却还在眼馋我兜里那三百两银票。
于是,假惺惺地掉了几滴鳄鱼眼泪,称我娘是她苦命的妹妹,叫了人帮我抬尸。
安葬完我娘,她一刻也等不及地拽着我去挑小倌:
丫头,你没了娘,心里肯定难受,得赶紧找个知心郎君帮你宽慰宽慰。上
我脑子麻木,不想理她,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一只手轻轻抓住了我的衣角,是奄奄一息的裴黎。
薛小玉。上
他第一次见我,就准确喊出了我的名字。
裴黎虚弱地抓着我,说,我娘死前跟他说过几句疯话。
昨天,她蹲下擦裴黎的脸,越擦越脏,也不在意。
自顾自地,笑嘻嘻地问:
公子生得真是惊为天人,敢问可有婚配?上
咱家有个叫薛小玉的女儿,力大无穷,如花似玉,一顿呀,能吃五碗饭呐,不知道你养不养得起?上
养不起,养得起,养不养得起?上
我的小阿玉,养不起……上
唱着唱着,我娘突然愣在了原地。
安静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蹲下身,恍惚地朝裴黎说:
若公子将来见到我女儿薛小玉,替我对她说一声,对不起。上
原来,我娘刚进窑子的时候就疯了。
直到昨天,忽然清醒。
可窑子这地方,不疯魔,不成活。
她清醒了,就活不下去了。
……
裴黎说完后,仰头望着我,问: 可不可以带他走?上
嗓音沙哑,眸中尽是乞求。
我点了头。
因为这番话,我花三百两买下了裴黎。
这是我娘亲自给我挑的夫君。
要好好珍惜。
钱用得干干净净,回去的时候,连辆驴车也租不起。
于是,在刺骨寒风中,力大无穷的薛小玉背起了如花似玉的裴黎。
轻轻地,慢慢地,走过那个无比漫长的雪夜。
裴黎,你冷不冷?上
裴黎,腿还疼不疼?上
夫君……你也死了吗,为什么,一直不回应?上
裴黎沉沉地趴在我背上。
声音很轻很低,说,他没力气。
我继续踩下一个又一个沉重的雪脚印。
片刻后,雪脚印就会被滚烫的眼泪灼出点点星星。
我低着头,哭着往前走。
隔一会儿就问一句:
夫君,你死了吗?上
裴黎说不了话,只能咬着我的耳朵算作回应。
如果他松口了,就是死了。
我的耳尖从此深深印下了他的齿痕。
裴黎撑过了那口气。
他紧紧搂着我的脖颈,在我耳边低声承诺:
我看清了那个侮辱你娘亲的人。上
以后,我会为你们报仇。上
我心中凄凉,觉得好可笑。
裴黎拿什么报仇。
瘸了两条腿,又染了寒疾。
风轻轻一吹,好像就要碎掉。
我们都是贱民,都是些贱命。
于是我摇摇头,对他说:
不用你报仇,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了。上
我花了三百两买来的貌美夫君。
好好活着,安安稳稳陪我共度余生,就行了。
7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和裴黎,好像一点都不相配。
他不穿粗布麻衣,穿了身上就会过敏,起红红痒痒的小疹子。
我只好攒钱给他买丝绸做的里衣,跟少爷穿的那种一样。
一开始实在买不起,只能偷偷去捡少爷扔了不要的衣裳。
什么都捡,外褂捡,亵裤也捡。
反正少爷穿什么都只穿一次就扔了。
好好洗洗,都跟新的一样干净。
我一直做得很隐蔽。
直到某天夜里,我扛着一堆衣服高高兴兴准备回家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少爷红着脸,质问我为什么偷他衣服。
当时他可生气了,小脸通红,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我很紧张,怕说了实话,少爷会迁怒裴黎。
而且,裴黎常常告诉我,要把他藏好,尽量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思及此,我只好对少爷撒了谎。
说扔了可惜,想卖给二手贩子补贴家用。
没想到,我小心翼翼地话音刚落。
少爷立刻就蹙起眉头,大喝一声:
假话上
当时我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
那天的少爷,真是聪明得让我害怕。
我心慌得以为自己的谎言快被戳穿。
但他却突然哼笑一声,笃定地说:
小玉儿,别装了。上
你分明是爱慕于我,情难自抑,才把我的衣服偷走。上
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我的衣服嗅闻,默默流下相思的眼泪,对不对?上
相思的眼泪吗?
不太懂。
但我听完是有点想死了。
从那以后,少爷就开始频频叫我值班留夜。
最初只是研墨时牵牵小手,后面莫名其妙就亲上了小嘴。
少爷心眼坏,总把我欺负到抽泣求饶才罢休。
他动情时,眼尾会泛着红,看起来比我还楚楚可怜。
小玉儿,你最喜欢的人是少爷,对不对?上
如果我敢说不是,他就会把我亲到哭着说是。
我被迫吞下一个又一个重重的吻,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最喜欢的人,是少爷。上
没错,才不是那个永远对我冷若冰霜的裴黎。
是我怀里炙热滚烫的少爷。
耳尖的齿痕似乎在隐隐发痛。
但到达顶峰的欢愉,早已占据所有思绪。
我恍惚地想,是时候同夫君和离了。
不对。
裴黎从来都不肯承认他是我的夫君。
也不愿和我亲密。
我们的关系,只是暂时依偎在一起度过难关的。
过客而已。
8
裴黎的眸光随着烛火微微晃动。
你要把我卖给别人?上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裴黎目光绷紧,不放过我脸上任何表情,试图找出我说谎的蛛丝马迹。
半晌,他别过脸,垂眼轻嗤:
薛小玉,别跟小孩子似的。上
这么幼稚的气话也说得出口?上
见他不信,我急了: 不是气话。上
他转动轮椅的动作顿住。
我用手背蹭掉眼泪,唰地站起身。
从压银票的箱子底翻出裴黎的卖身契,啪一声摆在桌子上。
我们夫妻一场,念情分我不会把你再卖回窑子,我知道西市有个杀猪的陈寡妇,待人热情大方,是个良人,且有钱有闲正愁找一个漂亮郎君,我等会儿就……上
为什么?上
裴黎突然开口,打断我的话。
他像是很不理解,蹙着眉,眸色晦暗:
就因为打碎了那对陶瓷娃娃,你就不要我了?上
那又不是什么贵东西。上
我以后能送千千万万个瓷娃娃给你。上
而且……上
裴黎的语气仍旧骄矜孤傲。
我内心涌上深深的疲惫。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听。
不,只是因为,我没有心力养你了。上
我静静望着裴黎,说:
你就像陶瓷娃娃一样,怕摔怕碰,又冷又硬。上
要是双手一直被冻僵,倒也能忍受你的冰冷。上
可我偏偏……上
偏偏触碰到了一团滚烫炽热的火。
尽管这团火太过无拘无束,偶尔灼得我肉痛心惊。
可也让我再受不了裴黎的冷了。
但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裴黎突然从袖子里捧出了刚刚一直在摆弄的东西。
是那对碎了一地的陶瓷娃娃。
竟被他一片一片拾了起来,重新粘了回去。
裴黎死死盯着我。
他的情绪波动第一次这样大,像是隐忍了许久。
嗓音也沙哑幽冷,冷得叫人牙酸:
是啊,薛小玉,你多厉害啊,说走就能走,说卖我就能卖。上
你的本事可比我大得多。上
我一个废物,一个瘸子,哪能管得了你?上
追也追不上,喊也喊不回,我只好颤颤巍巍挪下轮椅,狼狈地爬在地上把这些破瓷片拾回来,想着把它们粘好了,你回来能消气。上
我去厨房拿糯米粉和鸡蛋清,你偏偏又把它们放在那样高的台子上,叫我拼了命才能够到。上
不小心碰洒了点白糖,急急忙忙扶好,生怕你回来看到了,又会嘀咕我浪费东西。上
我堂堂……上
裴黎说着说着,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吞词少句。
……竟为你,委屈到这步田地。上
我看着他瓷玉般的脖颈,因剧烈激动的呼吸,逐渐攀上炙热的红。
一道道暴起的血管青筋,就像陶瓷娃娃身上那堪堪补好的道道裂缝一样。
裴黎咬牙盯着我,眸中竟全是幽怨。
薛小玉,你怎么能说,我待你无情?上
9
我耳尖的齿痕猛然又泛起痛。
忙垂下眼避开他堪称哀怨的视线,嗓音发颤,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张心虚。
可……可你总是对我冷冰冰,你很少对我笑,常常嫌弃我是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你还很抗拒我靠近你,你说,我和你根本不相配……上
这些,真的都让我难过了好久好久。
裴黎深深呼出一口气,长睫都在颤:
那是我生性就冷,我生性就不爱笑,我说你大字不识有错吗,薛小玉,你自己数数你认识几个字?能把玉写成主的笨东西上
是,我是抗拒你靠近我,那是因为……上
裴黎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耳根红了一片,似是觉得羞愤。
他别过头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缓缓开口。
解释:
因为,我只把你当作妹妹。上
你虽对我有恩,但也不能逼我以身相许。上
我对你,没有那些男女之情。上
我呆住了。
原来如此。
裴黎只把我当妹妹而已。
曾经是我一厢情愿,要他做我夫君。
我低下头,心里酸涩难过,却又觉得自己难过得很矫情。
那当初我唤你夫君,你为何要应?
如果你早点挑明,我又怎么会如此卑微固执地讨你欢心,期待你的回应?
为什么直到我要放弃你的时候,你才肯开口说清?
这些话被我死死憋在了喉咙里。
算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反正少爷马上就要把我抬进门了。
我薛小玉拿得起,放得下。
裴黎确实没想与我做夫妻。
倒也让我省了几分心。
既然他对我是兄妹之情,那就做我哥哥罢。
也算是,我唯一一个娘家人了。
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对陶瓷娃娃,生怕它们一碰就碎。
两个小喜娃就那样可怜巴巴,破破碎碎地看着我。
当时摔那么狠,这得费了多少心力才能粘好。
看得我又站起身,轻轻把袄子披到了裴黎身上。
别扭不自在地开口:
天还冷,你身子还没好全,不要冻着,生病了又要花钱……上
裴黎和少爷不一样。
少爷生气了,亲亲抱抱贴贴,就哄好了。
可裴黎生气了,我大脑却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我等会儿再排队给你买一盒虹酥糕,行了吧?上
他头也没抬,侧过脸,淡淡冷哼了一声。
怎么,不把我卖给别人了?上
不是说不喜欢我了,再也不要我了?上
不是说嫌我难养,你养不起了?上
裴黎真的好难哄。
比少爷难哄多了。
我把头垂得越来越低,忍不住想叹气。
却听头顶传来一声笑。
裴黎抚了抚我的头,轻声安慰:
好了,我承认我花销是大了些,这段时间只让你一人辛苦赚钱养家,确实是太为难你。上
但没事,小玉,再等三五个月,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上
裴黎遥遥望着远方,京城的方向。
他总是说些天方夜谭似的话。
这点,倒跟我那个烂赌的爹有点像。
他也总是说:
你们娘俩就等着跟我享福吧,待我赢了这把,咱就有数不尽的银子了。上
我娘呸了一声,不信他的,果断背了包袱跟着后爹远走高飞。
我留下安静地看我爹赌钱,等他荣华富贵。
然后,我就被他以五两银子的高价卖给了谢府为奴为婢。
我爹还是有点良心的,没把我卖给窑子。
当时窑子出价五两零二百文呢。
后来某天,我爹输得一干二净,想不开去上吊了。
我抬头看着他的尸体挂在歪脖子树上,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往我爹手里塞了五两银,随便铲了个坑裹吧裹吧给他埋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信任何人画的大饼。
我薛小玉,只信自己手里实实在在握着几两银子。
裴黎,告诉你个好消息。上
我笑起来,说:
不用等三五个月了,我薛小玉已经攀上高枝,要享荣华富贵了。上
谢家大少爷谢观熙,今天就会抬我进门,做他的第十房小妾。上
说着,我抚了抚裴黎冰凉如玉的后颈,心疼道:
到时候我求少爷赏我条白狐裘围脖,偷偷拿给你戴。上
白狐的毛领子,一定很衬你。上
我自顾自傻乐。
裴黎却像是听不到我说话似的。
一动不动,失神地望着我。
像是不可置信般,恍惚开口:
你说什么?你攀上了什么高枝?上
我以为裴黎是高兴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于是笑盈盈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薛小玉要嫁给麟州首富谢家的大少爷谢观熙,做他的第十房小妾啦。上
声音洪亮,字字清晰。
啪嗒一声。
桌上的陶瓷娃娃毫无征兆地碎了个彻底。